第43节
作者:璟萱      更新:2023-04-16 08:50      字数:6290
  “这样也能睡着。”他的唇角露出了一丝连自己也未曾发觉的宠溺笑意,“罢了,你没心没肺,我在你面前也是个笨蛋,没人比咱们更配。”
  要她成为他的太子妃,前面可能遇到多少阻碍,他其实心中很清楚。但当她像现在这样搂着他的脖子沉沉睡去时,这些天来的疲累似乎都烟消云散。他知道,为了让她靠着他时能够永远像现在这样安心,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第二日清晨。
  在乾和宫早朝上,戚琛提到了昇国皇帝沈晔意欲结盟之事。
  “沈晔亲笔写信送到我国,希望与我国达成结盟,众爱卿对此事如何看待?”戚琛扫视了一圈台下,淡淡问道。
  “这沈晔新登基不久,听说前几日刚刚亲自解决一手将自己扶上王位的左相齐尧,此人心思深沉,手段狠厉,老臣认为此事应该谨慎对待。”首先发话的是兵部尚书。
  此话得到了在场的不少人赞同,一时间又有几人提出了类似的观点,无非便是沈晔年轻很轻便登上王位,做事果断狠绝,也许此时提出结盟不过是将骁国作为挡箭牌罢了。
  “夏侯爱卿,你的看法呢?”戚琛将目光移到了立在台下的夏侯南身上。
  “回陛下,众所周知,我国和昇国同与邬国接壤,邬国一向擅长于布阵出兵,近年来兵力更是扩充得很厉害,他们扩张领土的野心如今已是毫不掩饰,多次滋扰我国与昇国,边境人民苦不堪言,依老臣看,此次与昇国结盟,共同对抗邬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夏侯南不卑不亢地回道。
  “夏侯宰相说的很是在理,但这沈晔毕竟心思深沉,贸贸然答应似有些不妥。”夏侯南已经开口,那些持着反对意见的臣子虽然继续反驳,但终究不敢像之前那样强硬。
  “太子,你怎么看此事?”戚琛看向台下一直未说话的戚然,问道。
  “回父王,儿臣认为在对付邬国这事上,的确如夏侯宰相所说,如若我国单独对抗兵力强大的邬国,的确很是吃力,联合昇国抗击邬国,对于换取长远和平来说是一件必要的事情。”戚然平静说道,“但也正如几位大臣所言,沈晔此人并不简单,拉取我们结盟,必定掺了一些私心,我们可先行前去与其谈判,摸清对方的意图和底牌,最好能抓住其弱点,这样便可放心与昇国结盟。”
  戚然此番话总结得很是在理,周围的大臣纷纷向他投来赞赏的目光。曾经的他们对于从前很是顽劣的戚然坐上太子之位不是没有怀疑的,但最近这段时间戚然的表现却让他们开始觉得,也许他本来就是最适合做太子的那位。
  戚然抬了眼看向戚琛,却发现戚琛的目光与刚才相比并无变化,遂重新低头。戚琛顿了片刻,并未当场对此事表态,淡淡抛出一句“再议”后,便接着下一件事情的审议。早朝结束,殿中的人们都散了开来,戚然站在原地,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这些天他已经尽力做好了一切,但戚琛看他的表情从来都和以往一样淡淡地,在他看来那就是疏离的意思。他开始怀疑戚远离开时所说的戚琛从一开始便想将皇位传给他这件事,是不是戚远随意撒的谎。
  如果那人真的在意他,怎么可能像陌生人一样疏远他?他撑住额头,苦笑了一声。
  就在这时,戚琛的贴身太监走到了他的身旁,欠了欠身后说道:“太子殿下,陛下宣您去御书房议事。”
  戚然想起今日打算跟戚琛提及立李笑妹为太子妃的事情,点了点头,重新恢复面无表情说道:“我明白了。”
  戚然到达御书房后,发现包括夏侯南与夏侯国公在内的好几位重臣都在殿内。夏侯国公看着他微微眯眼,表情带了一丝不悦。戚然想起之前干脆拒绝夏侯蓉之事,心下遂有些了然。
  “人已经来齐,就将今天早朝上的与沈晔结盟之事再议一议吧。”戚琛抬了抬手说道。
  “老臣认为此事可行。”王御史拱了拱手后说道,“邬国滋扰我国边境多年,但我国兵力与邬国相比,独扛始终艰难,与昇国结盟利大于弊。”
  “但沈晔终于不是一个容易对付之人。”慕容太尉补充道。
  戚琛的目光移向了夏侯南。夏侯南思索片刻后,淡淡开口道:“即便是再厉害之人,终有弱点,沈晔也不例外,老臣认为,最好能找出他的弱点并进行牵制。”
  “儿臣认为这弱点得同时把握在我国的手中方为上策。”戚然补充道。
  戚琛揉了揉太阳穴后说道:“既然如此,就先找到沈晔的弱点再回复这次邀约吧。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你们就先下去吧。”
  戚然拱了拱手,正打算提出立李笑妹为太子妃之事,便听得一直未曾开口的夏侯国公轻笑了一声。
  “爱卿可是有话要说?”戚琛的视线落在了夏侯国公身上。
  “回陛下,说到这沈晔的弱点,老臣有一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夏侯国公慢悠悠地拱了拱手,说道。
  “爱卿直说便可。”戚琛微微颔首。
  “老臣曾听说这昇国的太后姓荀名绾,很是年轻貌美,而沈晔与这荀绾似有不寻常的关系,对她极为重视。老臣只是在想,如果能将这荀绾掌控住,那么牵制沈晔无疑是易如反掌。”夏侯国公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只是……”
  “寡人知道爱卿从不说谎话,这件事属实的话,当然是一件好事。”戚琛说道。
  “但这荀绾是昇国太后,我国要将她掌控住,并不是一件易事吧?”慕容太尉疑惑道。
  夏侯国公微微一笑,瞥了一眼戚然后开口说道:“老臣既然能够提出这一点,自然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想法,只是此事涉及到太子,不知……”
  其实从提到荀绾开始,戚然心中便有些不平静,此次夏侯国公提到了他,他的内心更是隐隐有了一种不安感,但他的表情却依旧维持着波澜不惊。
  “但说无妨。”
  “太子殿下如今尚未娶亲,而这荀绾虽然是太后,但却年轻貌美,如果太子殿下此番前去并提出迎娶荀绾的话,想必牵制沈晔就很是容易了。”夏侯国公说道。
  此话一出,戚然还是没忍住一惊。他强压住不悦说道:“本宫自回宫之日起便将李笑妹带在身边,迎娶李笑妹之事,夏侯国公应该很是清楚。”
  “殿下的心思老臣自然也是听说过的,但是众所周知,我国皇室男子迎娶女子一向重视女方地位,尤其殿下如今已经贵为太子,立太子妃之事自然应该更加谨慎。李笑妹不过平民出身,如果殿下着实喜欢得紧,大可以将其立为侧妃。”夏侯国公提到侧妃时,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戚然此刻清楚地知道他因着夏侯蓉的事情在为难自己。骁国在结成姻亲这事上,的确对女子是否有过前夫并不那么在意,但女子的地位却是考量的重要标准。他站了起来,沉着脸,干脆地说道:“本宫不认为迎娶昇国太后是一个好办法。”
  就在这时,戚琛的声音自他的身后淡淡传来,“寡人倒认为此事可以考虑。”
  戚然的身子一僵。
  ☆、第73章 不太久
  戚然从御书房出来时,不得不用力深呼吸一口气,才能堪堪忍住踹御书房门的冲动。
  刚才在殿内,自从夏侯国公提议让戚然代表骁国前往昇国谈判,并通过迎娶昇国太后牵制沈晔,而戚琛冷不丁提出赞同后,同样在殿中的几个老臣子也纷纷认为此事可行。
  虽然他知道夏侯国公是为夏侯蓉之事给他使了如此大的一个绊子,而在场的其他几个也都是老古董,一向不赞同他和李笑妹的婚事,但事态的发展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不是没想过当场拒绝,但他现在的身份已然是太子,如若戚琛同意,他便无法随意反驳或是甩手走人。更重要的是,夏侯国公在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太子殿下如此聪敏,自然知道如若想护得那李笑妹周全,须得为大局着想。”他能感觉自己脊梁攀爬上一丝寒意。
  只要他没握住实权一天,在戚琛的默许下,那些老古董便极有可能想方设法为难李笑妹。此时此刻,就算是为了她,他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任性。
  “殿下。”夏侯国公也和其他几个老臣子走了出来,经过他身边时,夏侯国公笃定一笑,说道:“也许这宫中很快便能有喜事了,您说是吗?”
  戚然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回头看向夏侯国公时,唇角俨然已经带了平静的笑意。他逆着阳光,微扬下巴,一字一句说道:“夏侯国公说的不错,这宫中很快就会有喜事了。”
  夏侯国公在御书房时见他沉着脸,本以为能够见着他失态的模样,但却未曾想到他居然淡定地回应他,不由得微微一怔。
  “本宫尚有事务要处理,就先失陪了。”戚然唇角带笑,从容地转身离去,朱红色的袖摆随着他转身的动作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
  夏侯国公眯了眯眼,冷笑了一声。他也就现在能逞逞嘴皮子了,既然他当初敢残忍抛弃蓉儿,那么如今也就休怪自己拆散他和那平民女子。
  窗外的脚步声已经渐渐消失,戚琛转过头,看着立在面前的夏侯南,抬唇一笑道:“今日商议结盟之事时,你的话可比平日少了许多。”
  “既然一切尽在陛下的掌控中,老臣自然不必多言。”夏侯南欠了欠身后回道。
  “是啊,结果究竟会如何,寡人拭目以待。”戚琛笑了笑,靠在了座椅上,揉了揉太阳穴。
  夏侯南抬了眼,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后,重新垂眸说道:“陛下,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兴许是累了吧。”戚琛微微阖上眼睛。
  “您大可以慢慢来,不必如此心急。”夏侯南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我也许等不了太久。”戚琛喃喃道,“你知道的,我有多想见她。”
  夏侯南静了片刻,低声回道:“……老臣明白。”
  晌午的太阳有些毒辣。
  戚然昨晚临走前,答应了李笑妹今天会陪她一起用午膳。今天她一大早便从床上爬了起来,虽然并未下厨,但还是围着御膳房忙活了半晌,待到桌上摆好了菜品后,她才想起缺了些冰块。月香今日有事出了宫,她思索了片刻后决定亲自再去趟御膳房。
  从御膳房里捧了一整盒冰块出来后,她担心戚然已经到了梓玉宫,不由得撑着伞快步往回走。在快到距离梓玉宫不远的浣溪时,她一眼便看到了正经过浣溪对面的黎遥。
  自从戚然做了太子后,她便很少出梓玉宫,如今算算,自从上次黎遥给她送过一次榴莲酥后,她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他了。今天的他身着藏青色劲装,握着佩剑走在一列穿着轻便铠甲的侍卫前面。周围经过的侍女不时偷偷地向他投去爱慕的眼神,但他恍若未觉,表情淡漠。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执勤时的真正模样,平时他来找她时,都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笑意,如今他浑身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倒很像是她第一次在璃城附近见到他时的模样。他正巧向着她这个方向走来,她连忙笑着向他挥了挥手,但他的视线在她身上一顿,很快便冷淡地移了开来。
  她愣了片刻。他明明看向她这个方向了,为什么却不理会她呢?难道是她站得太远了导致他没看到?这样想着,她撑着伞向浣溪的另一边走去。上前几步后,她走上了横跨浣溪的那座白石拱桥,而黎遥也带着侍卫走上了拱桥。
  她确定他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三尺的距离后,便露出笑容,用力朝他挥了挥手,但黎遥只是径直走过她的身边,从头到尾没有看过她一眼。
  她保持着举手的姿势又是一愣。黎遥刚刚的表情,根本就像是无视一个陌生人一般。他……怎么了?
  就在这时,几个侍女也端着盘子从她的身边经过,在她愣神的当口,只觉得脚像是被人绊了一下,她一个没留神,身子瞬间失去了平衡,就要向一旁的浣溪中栽去。这件事发生得太过于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太多,只是下意识地抱紧了手中的锦盒。
  完了完了完了,她摔得狼狈不要紧,但一会儿如果被戚然看见她全身湿漉漉的样子,指不定要怎样说她……她正在心中哀嚎着,只听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她的腰被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托住。待到她重新站直了身子,便看见黎遥迅速松了手,转身冷漠地叫住了那几个正准备偷偷走开的侍女,“如果你们想试着去暗羽中坐坐,大可以下次再接着做这种事情。”
  李笑妹这才发现这几个侍女都是景皇后和夏侯蓉身边的人。她们脸色发白,连连摇头后,瑟缩着快步离开。
  “黎遥,谢……”她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正打算跟他说谢谢时,他却转了身径直离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真是个怪人。她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只感觉怀中抱着的锦盒被热气蒸着,已经开始微微渗出水珠。唯恐冰块在她走回梓玉宫前便完全融化,她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黎遥远去的背影,来不及细想更多,抱紧了手中的锦盒便匆匆往回赶。
  待到她赶回梓玉宫时,恰好看到戚然也进了院中。他见她没有撑着伞,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从袖中拿出锦帕,一边接过她手中的锦盒,一边蹙着眉帮她擦汗,“这么热的天,你去哪儿了?还不撑伞,是想被烤成碳吗?”
  “我去拿个冰块,走得比较急罢了。”她打着哈哈说道。
  所幸戚然并未细问,帮她擦完汗后,便拉着她的手走到了饭桌旁坐下。在外面走了一圈的李笑妹只觉得又渴又饿,擦干净手后便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戚然帮她将额发挽到耳边,顿了顿后说道:“昇国皇帝前两日送来亲笔书信,希望同我国结盟,父王打算派我做特使前往昇国谈判此事,大概两天后便会出发。”
  “啊,你要去昇国。”李笑妹眼睛亮亮地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我听说昇国特产玄色玻璃球,你去了后帮我带两颗回来吧!”
  戚然一脸黑线地看着她,“李笑妹,我要出门了,也许要一个多月后才能回来,你好歹表现出一点不舍好吗?”
  李笑妹挠了挠头后说道:“如果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拦着你,你就不会去昇国了吗?”
  戚然一愣,随即轻咳一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如无特殊原因,我没法推掉。”
  “所以如果我开心一点,至少你离开时也会安心一些。”李笑妹咬着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愣了愣,垂下了眼眸,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后,重新看向她说道:“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将有些事先告诉你。”
  李笑妹转过头,一边夹着菜,一边疑惑地看着他。
  “你还记得吗?我曾跟你提过,在离开大东镇又回来这段时间,我曾被人救过。我和你说,是魏卿之帮了我,其实在找到魏卿之之前,我曾经逃到过昇国边境,并在那里有幸得到过一个女子的救助,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女子就是昇国的太后荀绾。”
  李笑妹“啊”了一声后说道:“我听陆路说过这个荀绾,十六岁便成了昇国太后,带来了许多争议,没想到你当时居然与她有过这段经历,真是巧合。但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不是都说女人擅妒么?我担心你多想啊,况且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便没打算说出来。”戚然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想起来面前坐着的这个人一向以没心没肺而出名,遂又觉得这些话有些多余。
  “那你今日怎么想到告诉我这件事?”李笑妹虽然关注点和他完全不在一条线上,但却问出了重点。
  “今日在御书房,以夏侯国公为首的几个老头子建议父王,让我此番前去迎娶荀太后,借此牵制沈晔,这本是一个荒唐的想法,但父王却同意下来。我如今顶着这太子的头衔,无法当场拒绝。但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有了初步的应对之策。”唯恐她担心,他细细地将事情解释了一遍。见她从“迎娶”二字开始便停下了筷子,不由得心下有些紧张。
  正当他思索着怎样哄她时,她却蓦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你刚刚紧张的模样很像旺财骨头被抢时的样子。”见戚然一副恨不得揍她的表情,她的笑容渐渐温柔下来,低声说道,“你愿意将这件事告诉我,代表着你信任我,也信任你自己,我很开心。”
  他又是一怔。
  “我也信你。”她撑着下巴说道。
  他垂下眼眸,拿起了面前的筷子,夹了一块东坡肉,朝她晃了晃。李笑妹一下子明白了他是打算喂她,她顿时只觉得受宠若惊。要知道,他老人家可从来没做过这种喂人的事情。
  怕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李笑妹狗腿地向前倾了倾身子,张了嘴正准备去咬他筷子上的那块肉,哪知这厮将筷子往后移了一点,她愣了愣,随即再接再厉向前倾了倾身子,就在她的嘴马上要靠近那块东坡肉时,她发觉自己已经离戚然的身子不过半尺,而她的额头正好快要碰到他的下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