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飞：“赏。”
  旁边的年轻男子立马掏出一枚万事镜递给对方，修士眉开眼笑地接过后骂的更难听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即是乃尔。
  舒窈身子不好，亲眼目睹讨好谄媚的现场，气得险些晕了过去，幸亏陈元及时扶住。
  她患有心疾，此次下山便是为了寻一味药引，药引稀世罕见极其难寻，多方打听之后得知正安城内有，谁知刚进城便遇上此事。
  见她气息起伏的厉害，疑是心疾发作的前兆，陈元急忙喂了颗丹药给她。
  舒窈缓过气来，拉着云采苓的手悄声道：“采苓，你向千小姐认个错，此事就此揭过罢。”
  千羽飞恰好听到，故意大声说：“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不和欠债者计较，只要这位云小姐当众道声对不起，此事就这样过了，从今往后既往不咎。”
  云采苓还未来得及张口，就被陈元伸手阻拦，他将云采苓和舒窈挡在身后，拱手道：“师妹不懂事，是师兄管教的不好，还望千小姐多多海涵。”
  陈元本就生得好看，说话声音有意降低，加之行起礼来不卑不亢，整个人端的如同谦谦君子。
  千羽飞被毒蛇缠上似的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既然如此……”
  “且慢。”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准备结束的闹剧中止。
  千若水从人群中走出，神情倨傲，不紧不慢地扫视几人一圈，才说：“原来千机阁阁主之女就这么简单原谅了贼子？”
  陈元按下心中不悦，沉吟片刻：“道友是想做什么？”
  千羽飞听后也是一愣，旋即恼怒起来：“道友是想说什么？”
  千若水语气讥诮，一字一句地告诉二人：“我是说，你俩真从心。”
  从心从心，不就是怂么？
  ——师姐真刚！
  亲眼见证千若水即将开大招，花浅自然要助威呐喊，她选择——
  掏出万事镜现场转述。
  很快，一条消息出现在三界坛首页：【震惊！渊则宗师兄杠上千机阁阁主之孙，疑有热心修士路见不平出言相助！】
  她上传的幻象角度很是巧妙，只拍到主角们模糊不清的侧脸，一眼上看像是陈元带人欺负千羽飞，千若水是气不过出言相助。
  八卦是人的天性，哪怕是修士也不能逃过。
  【匿名修士甲：最菜快说！是谁敢惹富婆？】
  【匿名修士乙：最菜快说现场发生了什么？】
  【匿名修士丙：我也在现场？最菜出来见过面呗。】
  花浅劈里啪啦地敲了几行字上去：
  【就算是最菜也会想飞升：人在现场，刚在打字，据说是渊则宗某个师兄替没管教好的师妹出头，让阁主之女多多海涵。】
  【就算是最菜也会想飞升：听上去是很正常的对话，但注意看幻象，便能知道在场的渊则宗弟子比千机阁弟子多，而是带头的师兄看上去还很阴郁，感觉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
  发幻象之前，花浅特地数过两派弟子人数，渊则宗正好比千机阁多出一个。
  【就算是最菜也会想飞升：大家想一想，你出门荷包被偷，肯定很生气，想找回公道对不对？结果对方带着那么多人和你‘找公道’，你会怎么想？你能怎么做？】
  花浅带节奏带得飞起，帖子迅速上了首页，不停显示有新的回复待查看。
  抬头一望，千若水仍在不停开嘴炮。
  “你即为渊则宗长老亲传，平白无故受了诬陷，理应据理力争查清事情真相，还自己一个公道，而不是咽下苦果让师傅和宗门名面受辱！”
  云采苓没料到第一个被怼的会是自己，正想驳回去，话在喉间又停下。
  ……似乎说得有点道理？
  堂堂一个知名宗门的长老亲传，不仅要委曲求全，还要让宗门名望受损，这凭什么？
  紧接着，千若水话锋一转，向千羽飞道：
  “你贵为千机阁阁主之孙女，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被偷了荷包居然一句道歉就算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如果你家新开发的器物秘方被偷，你是不是也一句道歉了事？我若是阁主，有你这么大方的女儿，睡觉都得做噩梦！”
  千若水字字珠玑，说得千羽飞又羞又恼，欲反辩回去又无从下口。
  最后，千若水把苗头对准陈元，没有第一时间没有开口，而是扫视了陈元一圈。
  陈元背脊发凉，又是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果不其然，他听见千若水的声音，仿佛潜伏于阴影里的妖物，露出渗血尖牙，带着强大修为蹿了过来：
  “你身为师兄，师妹凭空受辱，不仅不查清真相，还替她坐实罪名，简直是有损渊则宗名望。”
  “同时，你身为欠债者，不但不知债主身份，还让她大庭广众下忍气吞声，是在瞧不起她吗？”
  妖物带着最锋利的冰刃，给了陈元重磅一击——
  “道友，你是不是不行啊？”
  第06章
  ============
  说这句话时，千若水着重加强了语气，尤其是不行两个字。
  欲灭一人，先攻其心。
  让千若水惊讶的是，陈元并没有露出恼怒神色，眼里亦没有闪过一丝不悦。
  “这位道友说得极是，确实是在下考虑不周。”他抱拳俯身，在千若水和千羽飞面前，挺直的脊骨一寸寸压了下去，额发垂下，掩去脸上神色，不叫人瞧见分毫。
  “师妹天性烂漫性子纯良，绝无窃取荷包的可能性，在下愿向千小姐赔付双倍金额，同时亦会查清窃取荷包的小贼去处，日后交予千小姐定夺。”
  云采苓睁大眼睛，昔日总是遮风挡雨的身影，如今竟躬身下去为她开脱，当下再也忍不住，同样出来俯身道：“千小姐，我也会查清此事真相，还自己一个公道，望千小姐等候片刻！”
  千羽飞被架上，望向旁边的千若水，后者冲她做了个嘴型，略一踌躇道：“既然如此，我便等你们把贼子捉来，我会命人在千机阁内等候。”
  陈元颔首，带着渊则宗众人离开，临行前看了千若水一眼，对方恍若未觉，回到同伴身边。
  花浅神识敲得飞起，头也不抬道：“师兄真厉害。”
  自从有了反转印后，花浅在外一律把千若水称为师兄。
  “过奖过奖，习惯罢了。”
  千若水见她眉飞色舞，嘴角还噙着笑意，不禁问道：“你在做甚？”
  “曝光他抹黑他。”
  “……”
  千若水早已习惯花浅玩入迷的样子，直接抽走万事镜收入袖中，板着脸：“要去找客栈了。”
  天机盛会百年一次，无数修士蜂拥而至，导致三城客栈爆满，不少人甚至提前一年预定。
  她们来得晚，若是再不快一点，怕是要睡在街头。
  抬脚要走时，千羽飞来到两人面前，气态傲然：“为何出头？”
  千羽飞的想法很简单，没有平白无故的示好，若是对方像旁人一样，领到打赏便心满意足还好说，可偏偏没有过来要领赏，这才是值得忌讳的地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面前的年轻男子含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鬼话。
  千羽飞眉头皱起，是拿她当三岁稚子看？
  不曾想旁边的女子听了露出笑意，开口说：“我家师兄人美心善，最见不得弱女子被人欺负，就连我当初也是他捡回来的。”
  少女说得言之凿凿，神情不似作假，仿佛确有其事一般。
  千羽飞可不信这套，再次发问：“为何助我？”
  千若水急着找客栈，仍旧耐心解释：“千小姐不妨想想，要是云采苓真的当众给你道歉了会怎样？修真界皆知渊则宗人不好惹，你让她当众受辱，要是日后报复回来会怎样？”
  “我爷爷会替我出头。”千羽飞满不在乎。
  “若我没记错，千阁主并非修士，凡人终有一死，届时千小姐该当如何？”
  千羽飞哑然。
  千若水又道：“不提云采苓，他那师兄是小乘修士，三界内友人众多，若是设计陷害千机阁，你又该当如何？”
  千羽飞久久未能说话。
  千若水等了片刻，见她没有继续纠缠，便和花浅一起离去。
  没走几步，一名千机阁弟子追了上来，递过一块玉佩道：“大小姐说，这是信物，在城中玄武楼即可入住到盛会结束。”
  千若水望向来处，恰好和千羽飞复杂目光相撞，对方先转过了头。
  她接下玉牌：“替我转告一声，多谢千小姐。”
  弟子掉头回去，像是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你们是新来的吧？”
  “正是。”
  “提醒你们一声，夜里可千万不要出门。”
  死亡预告似的忠告让花浅来了兴趣，主动攀谈：“这是为何？”
  那弟子摇头：“不知，私底下都在传妖物现世，需多多提防。”
  说着，目光在花浅脸上流连数息，接着匆匆离开了。
  小心思过于明显，千若水忍不住打趣道：“师妹长得花容月貌。”
  花浅毫不客气地反击回去：“师兄才是天仙下凡。”
  临走前，花浅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不会沾上什么东西了吧？
  *
  吃人鬼一事没有过多线索，唯一能知道的便是深夜出现，且杀人时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