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
作者:烟雨江南      更新:2023-04-18 03:01      字数:6217
  余英男的住处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这么长时间过去,居然没有被小偷光顾过,说明一直有人在暗中照看。只是时间久了,里面到处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让千夜好一阵打扫,才把睡觉的地方收拾出来。
  千夜随即在房间里布置了重重陷阱,把行李放好,就算是安顿了下来。他又跑了数次玄铜街,背回来几大包的武器、弹药和各种工具零件,将仓库和储物间堆满。在战场上,原力武器并不是惟一的选择,极为有限的使用次数让它们发挥的作用也受到限制。当面对大量炮灰和低级战士,火药武器有时候会打出更好的效果。
  千夜弄完一切,吃了些食物,然后静静等到午夜的钟声敲过。
  他对着镜子把自己的容貌稍作修改,换上一件厚重的风衣,把双生花和闪耀光牙都藏在风衣下,就出了门,消失在夜色中。
  一个小时后,千夜出现在北区边缘的一条幽暗小巷里,最深处是一座没有招牌,外表破烂的小酒馆,门口坐着几个无所事事的壮汉,用凶狠的眼光扫视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千夜笔直向酒馆走去,门旁边坐着的一个大汉忽然伸手,拦住了千夜的去路。
  “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你要先买票!”
  千夜伸手在他面前一晃,淡淡道:“用这个买票,可以吗?”
  大汉一晃眼间看清了千夜手上的东西,脸色立刻一整,腾地站了起来,恭敬地说:“请进!希望您能够在里面找到想要的东西。”
  “我也希望不会失望。”此刻千夜的声音深沉略带沙哑,听上去好像有点年纪了。
  他走进酒馆后,门口另外几个凶狠男人都凑到了大汉面前,好奇地问:“那是什么人?”
  大汉横了他们一眼,冷冷地说:“这不该你们知道!想多活一段时间的话,就少问几句!”
  斑驳发白的单扇木门后是一个比预想中要大得多的空间,墙壁是裸露的青石,没有做多余装饰,地板也是青石,但是打磨得十分细腻光滑。整体风格简单、干净。
  就一个酒馆而言,里面算是很清静了,十几个人疏疏落落地分坐各处,不时交头接耳,好像在聊着什么,但是声音放得很轻。也有几个人是独据一桌,各自低头喝着闷酒,连看都不看周围一眼。
  不过当千夜进门时,酒馆里瞬间寂静,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过来。他能看懂这些人的眼神,那是一种对陌生人的警惕。
  任何一个来往圈子相对固定的地方,都会对外来人有这种反应。但出现在一个酒馆,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倒是有点微妙。千夜于是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吧台后面,一个相貌没有任何特点的老头向千夜招呼了一声,问:“想要喝点什么?”
  “三杯白水。”
  老头脸色微变,点头道:“很好,不过需要稍微等一会。找个地方坐吧!”
  “吧台就不错。”千夜说着,就向老头那边走去。
  当千夜经过一张桌子时,一个矮小猥琐的男人忽然凑近千夜,用硕大的鼻子狠狠嗅了嗅,突然尖叫起来:“啊哈,猜,我闻到了什么,吸血僵尸的腐臭味道!纯得就像整块黑晶!”
  整个酒馆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几乎每个人的手都在移向自己的武器。
  千夜停下脚步,转头望过去,淡淡地说:“一个不好用的鼻子,留着也是浪费。”
  众目睽睽之下,千夜身上突然散逸出薄雾般的绯色原力光芒,其中浮现几点淡淡金色,一闪之间全都飘向那人。
  不过在矮小猥琐男人的感官中却另有不同,他的鼻端突然嗅到阵阵异香,说不出的诱人,他下意识地用力吸气,一下子就把那几点金芒全部吸了进去。
  这个过程中的后半段,那男人的脸上充满抗拒和惊骇,他似乎已经知道淡金的光点有致命危险,但是根本抵抗不了异香的吸引,身不由己地做完这一次深呼吸。他拼命扼住自己的咽喉,想要大叫,可是已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个硕大的鼻子迅速变黑、腐烂,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可怕的空洞!猥琐男人仰天倒下,昏死过去。
  整个酒馆鸦雀无声,只响起两三声低低的惊呼,人们看着千夜的目光充满惊惧。
  异香只存在于那个矮小猥琐男人的感官中,旁观者看到的是千夜身上散逸出来的原力光芒。原力外放,杀人于无形,那是战将以上方有的手段。
  千夜平静地扫视着周围,若无其事地道:“还有谁管不住自己?”
  第八十七章 禁忌交易
  这一次酒馆里是真的完全安静下来,人们纷纷躲开千夜的目光,低下头开始对付自己的酒。
  吧台后的老人苦笑着说:“喂,小子,没必要下这么狠的手吧?他的鼻子还是很有用的。”
  千夜已经在吧台前坐下,从容地道:“但他的脑袋不太好用。”
  “你来这里,就只是为了挑衅吗?”
  千夜毫不动容地说:“我是来办事的,但如果有人挑衅的话,那么刚才那个家伙的鼻子就是我会给出的答案。”他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指地道:“我对那些长毛的家伙和吸血鬼之间的恩怨半点兴趣也没有,只要别碍我的事。”
  老人脸上的皱纹几乎全部挤到了一起,嘟囔着句什么,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给了千夜一杯酒。
  千夜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一口。酒格外的辛辣,而且好几种味道掺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但是在舌尖上停留一会儿之后,却开始在口腔中泛出一种异样的甘甜。
  千夜稍稍抬高酒杯,轻轻晃了晃,看着澄澈纯净的酒水在杯壁上挂出一道涟漪。就是这样全然无色的液体,入口却会分解出数种不同的味道。他静静盯着曲面的杯身,背后大半个酒馆客人的模糊影子从眼前一一闪过。
  这个酒馆比表面看起来的还要危险,刚才那个猥琐男人叫了一声后,包括吧台后的老人在内,居然有一半人身上反应出来的是黑暗原力!
  这些人要么已经彻底堕落到黑暗一侧,要么就与黑暗种族有深切瓜葛。当然,还有极少数的一类,那就是血腥猎人,他们完全以猎杀黑暗种族为生,为了获得更多的力量,而不惜去拥抱黑暗原力。
  这样的一个地方居然在暗血城里存在着,并且看来已经很有些历史。
  此类地方千夜以前一直有所耳闻,却还是第一次亲历。它实际上是暗血城地下黑暗势力的一个据点,是真正介于黑与白之间的灰色地带,许多从纯粹的黎明与永夜阵营无法找到的东西,在这里却都有可能得到。
  这里,是人类和黑暗种族一个地下的交易点。
  暗血城中,这样的交易点并不是只有一个,有些比这里的规模更大,交易的东西也更多。不过无论在暗血城还是远征军上层,甚至帝国那边,对此类交易点的存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方面是交易量很有限,其中一大部分是各种情报,有人族的,也有黑暗种族的。相比之下,还是从黑暗种族一方流出的情报更多。如此一来,这些交易点就变成了人族情报的重要来源和传递渠道,在永夜大陆这样的环境下,很多时候甚至变成最重要的渠道之一。另一方面,对人类相当重要的部分战略物资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渠道得到,而在帝国的铁腕控制下,从这些渠道流出去的战略物资却相当有限。
  黑暗种族同样需要大量的战略物资,比如说黑晶,红晶铁和黑晶铁,数量自然是越多越好。他们既然不能从这些半公开的交易点得到,那就会走另外的通道,比如说:武正南。这也是帝国上层对禁忌交易难以容忍的真正原因。因为那才是真正完全隐没在黑暗中的通道,从那里流出去的黑晶数量根本不受控制,只受到最纯粹的经济利益驱动。时间久了,量变就会变成质变。
  千夜把杯身上那些模糊的身影彻底摇碎,然后仰头喝下一大口酒,任由辛辣火热的酒线一路烧到心肺。此时他体内一直围绕心脏窜动的金色血气,方才稍稍平息了躁动。
  在场其他人不会知道,那个猥琐男人说的是真的。千夜一踏入这里,金色血气就反应异常强烈,当那男人凑近时,开始不受控制地沿着血脉向外游去,并散发出原力气息。
  千夜催动黎明原力外放出薄雾般的绯色原力光芒纯是做掩饰用,那男人吸入的点点金芒就是金色血气的气息。连千夜也没想到,不受控制的金色血气对黑暗原力的拥有者居然是如此剧毒,哪怕只是一丁点气息,也立刻近乎本能地分解血肉,掠夺力量。
  当金色血气和那男人的原力接触刹那,千夜感知到一些来自原力的反馈信息,终于有点明白为何双方都反应如此强烈。那男人的黑暗原力属性竟然是在狼人区域里。
  当千夜把杯中酒喝完的时候,吧台里的老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了抬头说:“你要等的人已经来了,进去吧!他就在那道门的后面。”
  千夜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走进吧台侧旁一扇不起眼的小门,一路深入,在通道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小房间。房门没有关,里面正坐着一个有些削瘦的中年男人。他的面容略带威严,眉心处有一块明显的阴影。
  千夜径自走了进去,在中年男人面前坐下,说:“没想到居然能够看到一位流着魔裔血脉的人。我该怎么称呼你?”
  “约根。你也可以叫我黑枭,这个名字更加广为人知。”
  “黑枭先生,我听说你可以给我必要的帮助?”
  “那得看你需要什么。不过在谈到更加深入的话题之前,我是否可以看一看你的信物?”黑枭摊了摊双手,说:“你知道,干我们这一行如果不是足够小心的话,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千夜从中指上拿下一个造型古朴的玉石戒指,放到桌上,向黑枭面前推过去。
  约根小心翼翼地拿起来,输入一丝原力,戒指内侧有两道细如游丝的线亮起来,表面浮现出一个图案,鹰头,口中衔着交叉的刀剑。他舒了口气,把戒指推回给千夜,说:“果然是远东魏氏,最高级的监院执事信物。好的,我明白了,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为您提供任何服务。”
  千夜沉静地拿过戒指套回指上,这是他离开秦陆之前,魏破天派人送来的,还有包括这个酒馆在内的几处地址和资料。现在千夜明白过来,这处交易点就算不是隶属于魏家,至少魏家在其中也有足够多的影响力。
  “我想查一些交易,和黑暗种族的交易。”千夜说。
  千夜的话明显让约根变得有些紧张,他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的双手动了动,问道:“和谁有关?哪类交易?”
  “黑流城,远征军第七师。禁忌交易。”
  “禁忌交易!”约根微微倒吸了口气,缓缓地道:“您应该很清楚能够进行禁忌交易的都是些什么人。真的要继续吗?”
  “是的。”千夜口气平和,但是斩钉截铁。
  “真的十分巧,我恰好知道最近的一次。”约根拿出一张纸,在上面迅速画了起来,很快勾勒出一幅地图,在某个位置做了个标记,再写上一个日期。他递给千夜看了看,就把这张纸在火上点燃,看着它烧成灰烬。
  千夜已经记下了一切细节,然后取出一块黑晶递过去。约根毫不客气地放入口袋,说:“祝你好运。”
  千夜在约根的指点下从后门悄悄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千夜过得十分平静,每天除了修炼就是修炼,他几乎哪里都不再去,直到猎人公会那边的消息传递过来。
  约根提供了精准的交易方位和时间,而猎人公会的情报相对来说比较琐碎和模糊,不过千夜因此知道了一些武正南的历史。
  武正南的第七师早就和黑暗种族暗中交易多年,千夜遇到的齐岳那次交易并非开端,而是打算开拓一条新的通道。武正南这边的主要交易物品也不是对人族有重要意义的物资、装备或者是情报,而是相当于顶级奢侈品的血族制品。对武正南和他的盟友来说,奢侈品虽然对人族的战力没有任何促进,但是后者的利润却远远高于前者。
  千夜比对两边的情报后,确认了下一次禁忌交易的真实性,那处位置离黑流城不远,大约在两百公里附近。
  千夜考虑了一会儿,就准备亲自过去看看这次禁忌交易内容会是什么。
  魏破天和千夜约定以一月为期,他会带人来永夜大陆把武正南弄下师长的位子。至于这个目的如何达到,自然不需要魏世子操心,魏家会配给他擅长此道的谋士,方案也会有人代为筹谋规划,魏破天只需要象征性地点点头就行。
  所以结果就是,至今千夜还是对自己应该如何配合魏家行动模模糊糊。但是有一件事总没错的,那就是尽可能多地弄到关于武正南禁忌交易的证据,这类证据越多,他就别再想从弹劾中脱身。
  第二天清晨时分,千夜坐上了飞往黑流城的浮空艇。中午时分,千夜背着大大的背包,出了黑流城,进入荒野中。
  千夜走后不久,黑流城内突然变得嘈杂喧嚣,整整一队全副武装的战士冲到了城门口,向门卫仔细盘问而不得要领之后,这队战士才悻悻回转。
  黑流城内,齐思成正在自己的书房里端坐,脸色异常难看地听着战士们的回报。当他听到没有抓着任何人时,忍不住大发雷霆,把回报的两名士官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全都赶了出去。
  等书房清净下来后,齐思成站了起来,看着桌上摊开的地图,沉吟良久。其实他收到的线报十分模糊,抓不到人也在预料之中。
  “究竟是谁对我们的交易如此感兴趣?不过,这种事也是能随随便便插手的?小心别弄断了你们的爪子!”
  第八十八章 交易点
  千夜在荒野中奔行着,他的目标是近两百公里外的一个人类聚居点。在通用地图上,那里只是一个类似于军事前哨的聚居点,平时最多会驻扎一个连的兵力,用于警戒和最初期的阻挡。
  不过真到了与黑暗种族会战的时候,区区一个连又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所以这类在最前沿的哨所,一向被远征军士兵们视为畏途,只有犯下大错,或者是严重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会被派到这种地方驻守。
  也因此在远征军军官们的心目中,大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种聚居点,只要没有传来消息,那就是好消息。
  不得不说,把第七师和黑暗种族交易的重要支点,伪装成这样一个让人避之不及的所在,确实是掩人耳目的好办法。
  千夜现在正想做的,就是到那个聚居点去看看,消息里称最近刚好有一个‘商队’在停留。
  出城之后,千夜就完全按照荒野猎人的方式行动,收敛气息,借助各种地形前行,并尽可能少地留下痕迹。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出现隐隐的轰鸣,从黑流城方向出现一艘浮空艇,向着千夜头顶的天空飞来。
  千夜抬头看了看浮空艇辅翼的角度,以及尾部推进器的转速,判断了一下前后方位,“倒真是舍得啊,连浮空艇都派出来了。”
  千夜找了棵大树,爬上树冠休息,等待着浮空艇过去。这艘浮空艇不大,而且型号相当的老旧,如果在帝国上层大陆就属于老古董级别的淘汰货了,但是在永夜大陆上却依然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即使作为远征军的师长,武正南能够动用的浮空艇也不会多。
  由于每次出动浮空艇,都会消耗大量高等燃料,所以它的使用费用和维持费用同样昂贵。一般来说,即使是与黑暗种族的中小型会战,不到极为紧急的情况,也绝对不会动用浮空艇运兵。至于用浮空艇作空中侦察,以前的红蝎军团倒是常干这种事,不过千夜相信,远征军一个只需要守住固定战区的师不会在这上面花那么多军费。
  因此,这艘浮空艇的目的地就呼之欲出了。
  千夜大约休息了十分钟,等浮空艇从头顶飞过,才继续前进。
  当夜幕低垂时,聚居点的轮廓终于在地平线上出现。那是一个铺展在小山丘顶部的建筑群落,看规模完全算得上是一个小镇了,大约可以容纳千人居住,远远不是平常那种只有两三百人的小地方。
  在黑暗种族大军随时可能出现的地方,却有一个如此规模的聚居点,显然很不正常。千夜微微皱了皱眉,眼前看到的一切都说明交易肯定已经安然无恙地存在很长时间,来往‘商队’的规模也必定很庞大,交易的商品不仅数量众多,体积也会不小。
  千夜此时心里有些担忧,要拔除这样已成气候的獠牙,定然不会一帆风顺。魏破天那边还好,整个远东魏氏都是他的后盾,最多也就是弹劾不了武正南而已。宋子宁却是去摸武正南幕后那条黑晶通道,涉及到现实利益的总是凶险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