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节
作者:寂寞的清泉      更新:2023-04-22 04:58      字数:6218
  李掌柜红了脸,笑笑,没好意思说话。
  近两年来,仁和堂在杏林界的威望越来越高,生意也越做越大,把之前稍胜一筹的同济堂甩在后面。这不光得益于前东家是大忠臣何晃,现东家之一是神医陆漫,坐堂大夫的医术得到众多人赞许,更因为仁和堂掌握着黄克来、白贺散、水扬散、盗魂散几种神药的独家制造和经营权,比许多大商号还挣得多。
  虽然之前陆漫把水扬酸的制作方法告诉了太医院,但太医院也只能制造水扬酸,而无法制造更上一个档次的需要夜黄花叶子做配料的水杨散。现在把盗魂散的方子供献出去了,而和太医院共同产生此药,也更加彰显了仁和堂的地位。
  李掌柜是仁和堂的大掌柜,手里掌握着几种神药的支配权,不仅钱多,地位也水涨船高,再加上他白皙俊秀,温文儒雅,尽年纪偏大,还是得许多姑娘爱慕。上门提亲的,有富甲一方的商人,还有小官之家,甚至勋贵世家的族亲。
  那位杨姑娘,就是付院判夫人的娘家侄女。付夫人的弟弟是个从七品的小官,在礼部任职。杨姑娘芳龄十六,长相秀气,脾气温婉。还是付院判亲自做的媒,上个月就定了亲,明年正月成亲。因为陆漫不能出门,所以也没有亲自去恭贺,只委托何承和王嬷嬷一家带了贺礼去。
  李掌柜走后,陆漫就领着孩子们去了那边与长公主等人汇合。
  何氏好久没看到姜悦三姐弟了,笑道,“呀,俊哥儿和彥哥儿都长这么大了,壮实呢。”
  姜悦顾不得跟外祖母亲热,踮着脚尖看被陆漫抱着的小鱼儿,说道,“小舅舅好小哦,好香香哦。”又压低嗓门说道,“比小姑姑长得好看。”
  陆漫笑着嗔了她一眼,小声说道,“瞎说,你又没见过小姑姑。”
  姜悦嘀咕道,“没见过也知道。”
  第五百一十六章 教训
  长公主笑着对三夫人道,“快去替展昆媳妇抱抱小哥儿,让她以后再生个这么漂亮的小子。”
  三夫人也希望儿媳妇再生个小子,笑着从陆漫怀里接过小鱼儿,极是喜欢,又让一旁的岑哥儿吃醋不已。
  今天赵亦就请了几家亲戚朋友,人不多。因为他跟宋明的关系好,也请了他们一家。
  宋默一见陆漫就跑了过来,这个月的初十他们没见面,让宋默十分受伤和不习惯,拉着她的裙子不松手。
  缺娘的孩子就缺爱,陆漫只得拉着他坐去一旁说着悄悄话。还说好,今天吃完晚饭直接跟着陆漫回东辉院住,反正明天他休沐。
  其他客人下晌听完戏就走了,晚上请了姜展唯来喝酒,还有去军营办交接的何承,所以长公主府的人要吃完晚饭再回家。只有二老爷挂心二夫人,先走了。
  不过,众人等到华灯初上等来了柳山,他说姜展唯有急事回不来了,只带了贺礼回来。还说何承也赶不回来了,军营里又遇到了急诊。
  一直盼着爹爹的姜悦又瘪起了小嘴,跑去拉着姜玖的手。她知道,此时只有二姑姑跟她一样难受,两颗小心肝互相慰藉着。
  陆漫心里也失望,不仅因为想他,还因为想他跟自己一起品尝成功的喜悦。
  饭后,宋默心满意足地跟着陆漫一起回了东辉院。
  绿绫和小西也回去了,陆漫给她们两个放了两天假,让她们好好轻松一下。特别是绿绫,她和柳春十月就要成亲,虽然王嬷嬷和大旺媳妇等人在帮着他们一起准备,还专门给她买了两个小丫头,但关键地方和东西还是要她自己经手。
  两天后何承回来了,他说,他在营里的几天也没看到姜展唯,好像黑暴营有什么特殊任务,姜展唯一直在里面没出来。不仅是他,连陆放荣都没看到。
  “……营里的事情交接清楚了,再把仁和堂的一些事情跟干爹理清楚,我就要把心思都放在太医院了。仁和堂那里,以后还要姐姐多费心。”何承一脸的踌躇满志。
  也就一个从六品的小官,哪里有自己的生意重要,古人的思想跟现代人就是不一样。
  陆漫答应下来,又道,“二夫人虽然活下来了,但她的脑袋受到了刺激,反应、记忆、说话都不如以前,听力也明显下降。我觉得,盗魂散和黄克来的用量大了些,我们应该再想办法让药量更加精准,减少病人的后遗症。”又狐疑道,“那个量不应该造成这么多后遗症啊,怎么会这样。”
  偷偷加大黄克来的用量,何承想过总有一天要跟陆漫坦承,因为这还关系到下一个病人的用量。
  他低咳一声,说道,“姐,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要生气啊……就是,为了稳妥起见,我和绿绫偷偷加大了黄克来的用量。”
  他怕陆漫和姜展唯吵架,把事情认到了自己身上。
  陆漫气死了,历声喝道,“跪下!”
  何承不敢不听,马上跪了下去。
  陆漫又道,“背何氏医门祖训。”
  何承背道,“先发大兹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存仁心,通儒道,通脉理,识病原,勿重利……普同一等,一心赴救,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之则是含灵贼。”
  陆漫喝道,“那你做到了吗?明明我们商量的用量是科学的,也充分考虑了病人存活第一的因素,已经加大了药量。可你怎么能再次加大药量,居然还敢瞒着我!你哪里存了仁心,哪里普通同一等,一心赴救,你这是草菅人命,有违医德,有背祖训。”
  陆漫气急了,把前世的“科学”二字都说了出来。又四周看看,墙角一个粉瓷敞口瓶里插着一根鸡毛掸子。她过去把鸡毛掸子拿出来,照着何承的背打了十下。
  何承从小就是个乖孩子,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罚跪,还挨了打,被骂得这样狠,他的眼泪都委屈出来了。说道,“是,这次我是有私心。虽然那个用量我们觉得正合适,但我还想更加有把握。因为做这个手术的是我姐姐,我姐姐又被他们两人害成这样。”说完,抹了一把眼泪。
  陆漫说道,“那你知不知道,加重药量不仅能引起后遗症,也会害死人命。你知不知道,凡事只要有了开头,有了侥幸,以后就会越做越顺手。承儿,你是何氏的唯一传人,绝对不能做有失医德的事!你甚至可以举荐其他人去施救,却不能自己去救人了,又在施救过程做小动作……你太让姐姐失望了,也辱没了何家列祖列宗。”
  这话有些严重了,何承又流出来泪来。辩解道,“自从我行医以来,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让祖宗和姐姐丢脸的事,更没有做过有失医德的事。这次也不算有失医德,因为这次手术并不是单一的救人。二夫人说这次手术是创举,既然是创举,那就是改革,涉及到了政治,就不是纯粹的医术了。所以,我这么做,并不算有失医德。”
  陆漫气得又拿掸子打了他两下,说道,“是,这次手术在外人看来,是创举,其意义已经远远超过了医术本身。但是,对我们实施手术的人来说,就是纯粹的医术,是治病救人。姐姐也有私心杂念,姐姐也没有别人说的那么高尚,但我只要开始治病治人,就会严格按照祖训和医德去做,这是底线!对二老爷的厌恶,我比你深得多,对二夫人之前的一些做法,我也不赞同。若我不想救,我可以想办法躲去一边不施救,反正御医多的是,这种做法不牵扯到医术,也可以说是因为政治。但我们只要开始救人了,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纯粹的医术,必须全力以赴,病人第一。弟弟,这是医者的底线……”
  陆漫把嘴唇都讲干了。何承单纯良善,陆漫既怕他以后不知灵活变通在太医院那个大环境里害了自己,又怕他学着过于“灵活”,不自觉中做错事。
  第五百一十七章 爱之深
  何承听陆漫讲了许久,觉得姐姐有些地方说得对。
  但是,他就是不后悔这次的做法。犟嘴道,“我没有做错,因为这次救治病人的医者是我姐姐,被救的人为了自救又强行把施救过程跟政治搞在了一起。姐姐被人逼成那样,为了姐姐的安危,我不介意用一些手段。”
  心里暗想,姐夫说得对,姐姐仁者医心,勇往直前,因为有家族和姐夫给她罩着,而自己则不行。现在他已经不是单纯的大夫了,他是从六品副判。治病救人的同时,还主掌太医院的外科诊馆,手下有那么多个御医和医士,主要病患又是皇宫中的贵人和世家大族。他一定要在遵照医德的前提下,尽量保护好自己和亲人。他不仅要给自己的妻儿撑腰,还要给嫁去别家的娘亲和姐姐撑腰……
  陆漫气得脑门疼,忍住握鸡毛掸子的手没抬起来。她知道这个弟弟是为了自己才那么做,可方法不当。
  苦口婆心说道,“我又不是傻子,我比谁都希望二夫人能够活过来,用的药量已经是合适范围内的上上限,这点你应该很清楚。而且,这个药量是我们共同研究出来,你也认可了的,那么这就是最好的治疗方案。施救的时候,你就应该严格按照预定方案去做,而不能擅自偷偷改变。即使你怕药量不够,也应该跟我商量,咱们再商议确定最佳药量。大夫针对的是人,一旦犯错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二夫人这次只是反应迟钝,若是药物再重一点点,弄不好就成傻子了,或者直接醒不来。这样,你不仅没帮着我,相反却是害了我……你说政治姐姐并不反对,你也是个官,还会经常跟皇宫中的人打交道。但是,做为医者,政治必须用在医术以外,姐姐也用手里的东西整过人,却绝对不会用在对病人的施救过程中……你是我的弟弟,又是姐姐一手调教出来的,姐姐希望你在以后的行医路上稳妥,万不能耍小聪明,害人害己……”她越说越气,后面就是流出泪来。
  守在厅屋的王嬷嬷听了,赶紧走了进来,劝道,“三奶奶,有话好好说,快别难过了。老奴也觉得舅爷没做错。那两个害人精把你害成那样,当初也没少让三爷他们兄妹伤心,你们姐弟为了他们生气不值当,三奶奶更不应该帮他们。”
  陆漫叹道,“我心里都烦死那两口子了,恨不得离他们越远越好,怎么可能帮他们。我教训承儿,不仅是单纯的让他守医德,还是为了他将来好好的活命。我教训他,更不是因为二夫人,而是指他施救的所有病患。他年龄小,当大夫的时日不久,怕他做了一次手脚,觉得得了好处又没治死人,可喜的是还没被人发现,将来犯大错。不管什么事,只要做了第一次,做二次就不会有压力。特别是这种同他人一起制定了对病人的最佳治疗方案,自己却擅自改变,若是真的治死了人,又被人发现,那就闯大祸了……大夫手下的是人命,人命!我怕,怕他以后管不住自己,被人利用……”
  说到后面,声音又哽咽起来。
  何承见把姐姐气哭了,再仔细想想姐姐的话,觉得姐姐说的对,便说道,“姐,你别生气了,我的确违背了医德和祖训,我不该那样做,姐教训得对,下次再不敢了。”
  陆漫的身体本就不太好,加上近段时间累着了,现在又生了一场气,已经浑身无力,又腿脚发软,说道,“那你先回去吧,在祖宗牌位前跪一个时辰,好好想想姐姐的话,再抄十遍何氏祖训。”
  她生气,也没留他吃晚饭。
  何承走以后,王嬷嬷又说道,“三奶奶,你罚舅爷罚得太重了,跪一个时辰,膝盖都得跪肿了。”
  陆漫说道,“爱之深,责之切,我必须让他记住今天的教训,以后万不能抱侥幸心理。”又自言自语道,“他的嘴还挺利害,什么创举,改革,政治……咦,这不是他的风格……哦,肯定是姜展唯说的……真是太可恶了!”
  陆漫想起来他们商量治疗方案的时候,姜展唯也在。这家伙,把他的谋略政治腹黑用到医术上来了,还干涉她的工作。
  若是这样,应该再训何承狠一些。做为一个医者,居然听从外行瞎指挥,却不听她这个内行的话。
  而且,也对她这个姐姐太没信心了,她用的药量,肯定应该是最合适的了。还有,她在姜展唯和何承眼里就那么傻吗?傻得都不知道自己重要,还是二货老爷两口子重要?
  吃饭的时候,姜悦说道,“娘亲,大舅舅呢,他怎么留没在家里吃饭啊?悦儿好想他呐。”
  姜玖说道,“承大哥犯错了,嫂子教训了他,他走的时候眼睛都哭红了。”她带着姜悦去上房的时候被王嬷嬷挡住了,但她还是看到了承大哥跪在地上,听到了几声嫂子骂人的声音。
  说完,她还缩了缩脖子。原来,她觉得嫂子特别温柔,说话总是和声细语的,却原来嫂子厉害的时候还那么厉害。不仅要骂人,还要打人。
  陆漫故意沉脸说道,“是啊,犯错误了就该被教训,你们也一样。听到了吗?”
  姜展魁、姜玖、姜悦一口同声,“听到了。”
  饭后,陆漫把两个何承喜欢的菜放进食盒,让杏儿拿着,一起去了榆青院。
  这个弟弟今年才十七岁,前世还是高中生的年纪,而他已经是从六品的副判了,而且懂事得令人心痛。想着打在他身上的十几下鸡毛掸子,陆漫又心疼得心都在发颤。她知道这个弟弟是为了她才那样做,但她不得不狠下心肠教训他,她不想他在以后的行医路上有一点点偏差。
  吴婶开的门,她低声说道,“二爷正在生气,饭也没有吃。一回来就在祖宗牌位前跪着,一个时辰后起来了,又坐着发呆。”
  第五百一十八章 送走
  陆漫走进去,问道,“还在生气?”
  看见姐姐来了,何承又委屈地翘起嘴巴,说道,“我一回家就罚跪,已经跪完了。”
  陆漫把菜拿出来,说道,“过来吃饭,吃完饭再说。”
  何承还不起来,陆漫过去把他拉了过来。
  两姐弟谈到月上中天,陆漫在得到他痛定思痛的多次保证后,才起身回东辉院。
  第二天,陆漫又专门把绿绫叫来上房,狠狠训斥了一顿,又罚了她两个时辰的跪,一个月的月钱。还说下次再敢跟着别人欺瞒陆漫,直接取消她的行医资格。
  绿绫吓得大哭,直保证再不敢了。
  七月二十四,二夫人做手术满了十五天。若她们母女今天没有其他毛病,就能正式出院回晚轩住了。
  陆漫带着绿绫看了伤口,手术线前几天就拆了,现在长得非常好。小姜顺发育的也非常好,半个月就长了两斤半,看着又白又胖,极是可爱。
  陆漫说道,“母女个都好,今天可以出院了。”
  二老爷的哈哈声打得老大,笑道,“好啊,好啊,终于可以回家了。”
  姜展玉又过来给陆漫长躬及地,说道,“我母亲和妹妹经此大劫还能平安无虞,都是三嫂医者仁心,医术高超。谢谢!”
  二夫人也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二老爷豪爽地笑道,“都是一家人,无需客气。明天晚轩请客,展唯媳妇和小悦儿、双双、展魁、玖儿,还有何大人,绿绫,你们都要来啊。”
  他难得地把东辉院的人都数落个遍。然后一挥手,一个丫头捧上来一个锦盒。
  还一家人!陆漫暗骂,脸还真大。
  他给的是赏,陆漫更愿意看成是住院费。她微微点了一下头,身后的李儿接过锦盒。
  二夫人不能吹风,轿子等在门口,她出屋直接上了小轿,金妈妈抱着小姜顺上了另一顶小轿。
  把他们一家大小送出东小门,陆漫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特别想走出这个家门,去渠江镇那个小家,同孩子们一起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是,姜展唯忙得不露面,还有暗中害她的黑手现在还未斩除,她也只得窝在这里哪都不去。
  回到上房,陆漫打开锦盒,里面装了一千两银子的银票,还有两颗拇指指腹大的南珠。这两颗南珠是长公主分给二房的宝贝,定是姜展玉让二老爷拿出来做为谢礼的。
  陆漫留下四百两银票和南珠,另外给何承四百两,再拿二百两给绿绫、小中,还有那几个出了力的护理分。
  陆漫亲自去厨房炒了几个自己和孩子们、老驸马喜欢吃的菜,晌午一家人好好吃了一顿,她还喝了一杯青花酿。只请了老孩子,没请长公主,她一来阵仗就大了。
  老驸马吃得高兴,饭后还直接在东辉院歇了晌。
  晚上,鹤鸣堂又摆了酒席庆贺,让东辉院的主子都去吃了席。
  第二天晚上,晚轩摆酒,庆贺二夫人母女平安。请了府里的所有主子,还有林家人,鲁家人,以及何承,高院使、付院判,和几个帮了忙的御医。
  陆漫托辞生病了,没去。之前,二老爷夫妇搞出来那么多事,陆漫再生气也没有办法任性,咬着牙坚持给二夫人做了剖腹产。现在那母女二人终于平安了,她也如愿保住了声誉以及以后的行医之路,但是她不想再跟那二人多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