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可能意识到了什么，在电话里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轻轻“嗯”了一声，“我马上来，杨总。”
  在他赶过来的这段时间里，杨梦阑也问了厂里那边的消息，调查李智这几天在北京到底是为了见什么人。
  最后查到一个女人头上的时候，杨梦阑既在意料之中，又百思不得其解。
  女人是服装厂那边的一个小车间主任，离异三十多岁，因为和这起经济纠纷的案子有一些联系，所以在厂里就负责帮助律师取证的事。
  女人叫吴小琴，厂里说她请了三天假，回老家办事去了。
  杨梦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她多年来没有错误过的直觉告诉她，李智绝对是跟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并且还是瞒着赵瑶瑶的。
  虽说她心里是真心希望，那个女人确实回老家了，但事实告诉她，那就是个幌子。
  所有的一切都不合理，可事实就这么发生了。
  他甚至带着怀孕才一月有余的妻子来的，到底是怎么想的？
  与此相比，更让她诧异的是李智的态度，他知道杨梦阑所察觉调查到的一切时，坦白的神色里甚至有些释然。
  “是半年前认识，两个月前开始频繁联系的。”对此，李智没有任何隐瞒，在杨梦阑没有拿到切实证据的情况下，他就都招待了。
  李智是律师，任何情况下，他应该都比任何人要更会逃脱责任才对。
  杨梦阑不理解。
  “没有因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累，”李智低垂着眼睛，“吴姐……吴小琴让我觉得没有那么累。”
  杨梦阑感到诧异，“和瑶瑶在一起，你感觉很累吗？”
  李智思索了一会儿，仿佛向什么妥协似的，缓缓的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很早就开始感觉累了，但具体，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的。
  大概是从结婚后的某一天开始的，从她爸妈给他俩全款买房买车，从自己的乡下父母来杭州“借钱”，从别人总是用鄙夷的目光在背后小声议论他“入赘男”、“关系户”……从赵瑶瑶不再喊他“学长”。
  短暂的光鲜幸福后，他越来越感觉这样的“上流”生活是自己偷来的，并且他开始厌恶这样的生活，他觉得自己的努力不被看见，觉得别人注视的并非自己、而是那些“外人”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东西，觉得所有人都在瞧不起自己。
  他不禁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放弃实习，凭自己的努力、而不是凭关系拿到这份工作，还会有那么多议论的声音吗？
  如果没有和赵瑶瑶结果，没有得到所谓“岳父的提携”，别人还会瞧不起他，觉得他是一个“凤凰男”吗？
  他觉得自己被人控制了，人生本该发出的光芒，被人强硬得摁了下去，与他拼命努力形成对比的，是妻子生下来就有的“衣食无忧”。
  甚至对于杨梦阑，他都有这么埋怨，他认为自己落到今天这么不快乐的下场，杨梦阑也是有在里面推波助澜的。
  所以在承认自己的“越轨行为”时，看着杨梦阑脸上地匪夷所思，他心里甚至有些痛快。
  或许在当初选择来北京见吴姐时，他心里就是做好了这个打算的……也包括带着赵瑶瑶。
  “谁告诉你我是因为瑶瑶才录用你的？”杨梦阑目露诧异，语气却是淡淡。
  当初录用李智，是因为她看中了李智的细心和努力，而且她也鄙夷职场的“老一套”，想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所以才向李智递出了“橄榄枝”。
  如果非要说这中间和赵瑶瑶有什么关系，那就是，是赵瑶瑶介绍他们认识的。
  “总之，既然您已经知道了，那么我也没有理由再继续工作下去了，”李智退后了一步，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请允许我在今天向您辞职，因为我已经严重破坏了我在您心中的印象，对此，也请允许我向您道歉。”
  杨梦阑完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为什么会有人对别人伸出的援手加以“怨怼”。
  “你觉得这样就完了吗？”
  她用一种匪夷所思得眼神看着李智，仿佛从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男人。
  “你怎么打算的？瑶瑶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责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