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陈延睿抿了口酒道，“这件事跟咱们电院是没太大关系了，蓟京校区还在建设中，没有教学条件，这次是跟菁华合作的，硕士文凭由菁华办，因为是否等同于全日制的硕士文凭，菁华与部里争论了很久，最终我得到的消息是——菁华将严格控制名额。”
  “严格控制名额？就是说部里只能报十几个人过去？”张逸夫颇有兴致地问道。
  “不，部里可以报几百人，报多少人都可以。”陈延睿缓缓举起右手，笑着一挥，“研究生统考，你明白这个淘汰率吧？”
  “明白了，就是说这个文凭不是部里派你去就能拿的，要淘汰很多？”
  “是的，我现在得到的消息是，电力部有本科文凭的人都可以报名参加，两个月的培训后，举行统考，最终可以读这个特殊研究生班的人，不超过20个。”陈延睿笑着摆了摆手，“菁华那边老家伙的脾气我是懂的，到最后很可能一个人都没通过，大家全都白着急了。”
  “哈哈，那就有趣了。”张逸夫击掌大笑道，“那帮教授连天王老子的面儿都不给，更何况电力部了。”
  “所以啊，这是个机会。”陈延睿提点道，“你在考试方面的特长，我是了解的，不管题有多简单，你最多及格；不管题有多难，你也保证压线。有这样的机会，该去试试。”
  陈延睿显然只记得学校的事情了，全国冠军什么的早已跑到九霄云外。
  “那我等通知吧！”张逸夫笑道，“随便试试。”
  “嗯，到时候我争取帮你打个招呼，菁华的人买不买我面子就不好说了。”
  “呵呵，无所谓的，一纸文凭。”
  “虽是一纸，足抵千金啊逸夫……”陈延睿抓着张逸夫的手拍了拍，忍不住再三强调这张纸的重要性。
  从实际情况上来说，这对张逸夫来说真的是一张纸。但从面子和履历的角度上来讲，加上一个菁华的文凭倒也真是作用不少，特别是往后，高学历的肯定会优先提拔，如若有机会当个一二把手，人家一看是菁华的硕士，也给单位添面子。当然，在工资福利、分房等事务上，也有不少的优惠。
  高工张逸夫！硕士张逸夫！貌似听起来都挺顺耳的。
  老子也算是菁华的人了，张逸夫默默意**刻，人无完人怎能无欲，加个头衔谁都高兴，到时候去随手考考便是了。
  晚宴在九点左右收场，送走了电院的诸位，节能办三人组也不找车，一起顺着马路步行起来，毕竟住得都非常之近。
  文天明第一个到达目的地，说过再见，歪歪扭扭地朝单身宿舍走去。
  憋了很久的秦玥，也终于有机会和张逸夫单独说话了。
  整个晚宴有文天明和张逸夫顶着，学校的老师也都是比较老实的人，见到漂亮的女同志往往不好意思多说，更别提耍坏劝酒了，因此秦玥基本滴酒未沾，此时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抓准机会，秦玥就此试探道：“张主任，我明天……要不要去和袁处长说说？”
  “说什么？”
  “……还不是今天的事。”秦玥说着摇了摇头，“有点过分了。”
  “不，你不了解，过分的是他。”
  “是……但他早就习惯了，他在局里干的时间比巴局都长。”秦玥咬着嘴唇继续说道，“袁处长这个人，好好说话，还是可以沟通的。”
  “秦玥啊，事情都没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张逸夫也无法多说什么，只笑道，“你觉得我这人爱算计么？”
  “啊？”
  “就是城府深不深。”
  “还……还成吧。”秦玥面对这个问题很迷茫。
  “不不，我特别不爱算计，也没什么城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尽量单纯的沟通。”张逸夫望着月色叹道，“但总有些人，他们要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要把分明的利益搅浑了，要把目所能及的东西都揽到自己怀里……你知道秦始皇为什么要修长城么？”
  “……防止外夷？”
  “那你不奇怪么，有修长城的功夫，不是足够夷平外夷了么？”
  “这个……还真没想过……但事情一定没你说的那么简单，秦始皇肯定不是傻子，会算账的。”
  “因为永远夷不平啊。”张逸夫笑道，“你过去，他就跑，你走了，他再回来，你驻兵，他就绕着你走，你转移，他就来烧杀掳掠，而后扬长而去。”
  “……”秦玥默默思索片刻，“所以你要说的就是……你也在筑长城？”
  “跟袁铁志，我真的着不起急了。”张逸夫点了点头，“咱们要干很多事，没工夫跟一个精力充沛，精于此道的中年人打游击。”
  “喂……你不知道他是我原来的上司么。”秦玥尴尬地说道。
  “所以你也许也是长城的一部分。”
  “这比喻……好难受。”秦玥感觉脑子动不过来了，嘟着嘴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闹成这样？”
  “你不懂，这就是该死的中年老男人的世界。”
  秦玥闻言立刻否定道：“不，我爸就不这样，一切都很透明。”
  “那必须的，国强老师演技好。”
  “国什么强？”
  “……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张逸夫赶紧指着宿舍区大门道，“你到家了，帮我跟秦司长问好。”
  “……真是……”秦玥对面前的这个时而幼稚时而老辣的男人实在是无奈了，最后问道，“真不用我帮你和袁处长打圆场了？”
  “不必，我巴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有病！”秦玥也对张逸夫放弃治疗了，脚一跺，头也不回走进了大门。待进了院，才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见张逸夫还在目送，又赶紧回头，迈着小腿快步离去，表示对此不屑一顾。
  回到家中，秦玥自然又不高兴了，抱着兔子毛绒玩具往客厅一坐，发出了像小猫一样的低吟。
  秦大司长电视看得好好的，见闺女回家一言不发，只笑着摇了摇头，又要开哄了。
  “晚饭不好吃？”
  “挺好吃的。”
  “好吧……”秦勇也懒得再绕圈子了，又抽出支烟干叼在嘴中，“张逸夫又怎么了？”
  “也没怎么。”
  “……那我接着看电视了。”秦勇就此收回烟。
  “你也欺负我！”秦玥立刻就不高兴了，“这才两句就不哄了。”
  “哈哈哈！”秦勇见闺女如此之娇，实在是爱的要死，赶紧又叼起烟，挪过去拍着闺女的后背哄道，“来吧，跟爸说说，张逸夫又怎么欺负你了。”
  “不是欺负我，是欺负袁叔叔！”
  “噗……”听闻此言，秦勇嘴里的烟直接被喷了出去，“他欺负袁铁志？够厉害的啊！”
  “就是欺负了。”
  “哈哈哈！”秦勇大笑着弯腰捡起烟笑道，“你倒讲讲，他用什么方法才能欺负袁铁志。”
  “他狐假虎威！”
  “狐假虎威……”秦勇一琢磨就明白了，“贾天芸的意思？”
  “也有点，反正贾天芸挺不待见袁铁志的。”
  “有意思。”秦勇一乐，顿时来了兴趣，“你细细讲讲，到底是什么回事。”
  于是乎，秦玥将下午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跟父亲说了，待他评点。
  “原来如此……”秦勇刚听到一半，就明白了大概的意思。
  “你说张逸夫是不是心胸狭窄，是不是狐假虎威？”
  “现在还不好说。”秦勇看着不服气的闺女大笑道，“再说了，当狐狸也没什么不好。”
  “你怎么这样！真跟张逸夫说的似的，演技！”
  “啊？”秦勇再聪明也猜不透这个故事了。
  “不说那个了，我晚上跟张逸夫说，明天要帮他们打圆场，他还不让！”秦玥撅着嘴道，“他当我是谁呢！我很少帮人打圆场的！不珍惜！”
  “对对，太不珍惜了，我们秦大小姐出面都不知道珍惜！该打！”秦勇依然笑声不止。
  “我就不明白了，袁叔叔也是挺好的一个人，小时候没少带我出去玩，为什么张逸夫就那么讨厌他。”
  “是啊，不明白了。”秦勇也做出了一副非常不解的表情，国强老师的演技没得挑。
  “骗人！你明白！”
  “哈哈。”秦勇又是一阵大笑，拍了拍闺女起身道，“小玥，这事你别管了，让他们两个闹去吧，你也别太小看袁叔叔，他也没那么容易被欺负。”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是怕……我是怕……”秦玥说着，支支吾吾，红着脸低头道，“我是怕袁叔叔回过头来欺负他……”
  秦勇默默点了点头，闺女还是聪明的，虽然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像个小女孩，但能看明白事，只是还不够透罢了。
  如此甚好，莫要看透，莫要看透。
  于是乎，秦勇掏出打火机，叼着烟悠悠走向阳台：“你啊，谁也别帮，谁也别贬，看着就好，一个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一个是将要经历大风大浪的，小事而已。”
  “……”
  秦勇就这么去阳台抽烟了，秦玥再一次感觉自己被糊弄了。
  “哼，那我就看着！”秦玥抓着毛绒玩具自生闷气，“到时候你被欺负，看你求不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