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陆景丰的秘密
作者:
沈画词 更新:2023-05-16 12:58 字数:4269
寒冽的风,刀割似的往脸上招呼,吹得人面皮发紧,冷气从四面八方往身体里挤。
许知意出来的急,仍随手捞了件围脖,即便如此,还是冻得上下牙齿打架。
他们出了府邸,正对门停着的就是辆马车。
青山神色严肃的道,“姑娘,请上车。”
许知意拧眉看向他,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去城门。”青山说,“公子丰在那里。”
许知意立刻紧张起来,声音控制不住的发抖,说道,“他要行刑?”
青山欲言又止,而后摇了摇头,说道,“姑娘去了,自然就知晓一切。”
马车一路疾驰。
窗外的吵闹声和脚步声都变得模糊遥远,车厢里安静到可以清楚听到她的心跳与呼吸。
许知意的手心不知何时起了冷汗,黏答答的,反应过来时,她胡乱在衣服上蹭了蹭。
她在猜测接下来会看到的画面,同时又忍不住产生怀疑。
陆廷野与司征尘合作,定然是以陆家人的安危作为条件。
事到如今,司征尘到底有没有法子救出来陆景丰?
许知意抱着忐忑的心情,度过了这煎熬的路途,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她尚未完全收拾好心情。
青山催促的声音响起时,半晌她才应了声,缓慢推开车门。
许知意有些被吓到。
高大的城门上,挂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冷风吹动,他的身体也随之摇晃,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围观的人很多,竟然将宽广的城门前赌的水泄不通,不知谁起的头,群情激奋下,有人努力朝他丢臭鸡蛋烂菜叶。
青山低低的道,“是公子丰。”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许知意不解,“不应该是在大牢里面的吗?”
青山把自己所探听到的消息,一一告知。
“半下午的时候,他从大牢里面被运出来,然后就被挂在了城墙头上,奴才并没有听到有关任何要处决他的命令。”
“那这是做什么?”许知意深吸口气,冷风从喉咙直直的钻进了肺里,惹得她咳嗽起来。
周围嘈杂无比,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青山神色染上几分担忧,说道,“不知,兴许只是为了羞辱。”
“他还活着吗?”许知意指了指那个浑身是血的血人,不忍多看的低垂下视线。
青山点点头,“还活着,但是入股哟这样下去的话,恐怕不出两天就会冻死。”
“如果他们为了羞辱他,不会让他这么快就死掉。”许知意环顾了眼四周,注意力大多停留在高高的城墙上。
她看到城楼上立着一个男人,那人戴着白色的面具,只露出双空洞洞的眼睛,远远看去,宛如幽灵,在这样稀薄的光影之中,十足的骇人,她打了个寒颤,问青山,“那人是谁?”
“不知。”
“等下去查。”她收回视线,脑海中仍被那张面具所带来的恐惧感支配,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又说道,“有办法把人救下来吗?”
“姑娘!”青山忍不住拔高声音,提醒她道,“这件事恐怕本就有人在放饵。“
她救陆心水一事,青山与青果都是知情的。
他将她拉到马车后,才继续方才未说完的话,道,“五姑娘失踪一事,随着薛依娴被发现,定然是纸包不住火,早就露了馅儿,皇家的人肯定知道有人在想方设法的营救陆家人,极有可能已经盯上了我们,所以这个时候放出来本该处以死刑的陆景丰,本身就是件值得深思的事情啊。”
许知意将脸埋在手掌之中,久久没有说话。
她何尝不知是陷阱,可是……可是看到那样的陆景丰,谁能不心疼?不有所感触?
他原本是多么的风光,多么的嚣张,多么的贵气逼人?
如今呢?
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像只畜生一样被绳索捆绑着四肢,吊在城楼上,宛如将士们的战利品。
而那些原本这一辈子都没可能与他有交集的平民,叫嚣着趾高气扬的朝他吐口水羞辱他谩骂他。
许知意以前想不通,为什么世家大族已经站在富贵的顶尖,还要不择手段的争权夺利。
现在有所领悟。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要不是最强大的存在,那么随时都会被踢下来,成为人人可宰割的羔羊。
覆巢之下无完卵,陆家这座大楼倒了,陆家之前所庇护的人,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许知意沉默了许久,才掀开窗帘。
随着天色渐渐变暗,看热闹的群众散去,但城墙上挂着的陆景丰,依然被风吹的轻晃。
她看的眼睛发酸,对青山道,“记住我让你查的那个人,另外,给司征尘送信儿,催他想办法救陆景丰。”
“好。”
“回府吧。”许知意疲惫的叮嘱道,“这件事务必保密,不要告诉阿芷。”
“不会的。只要阿芷姑娘白天老实的待着,绝对不会知道这件事。”青山说道。
城楼上的灯笼,依次被点亮,越是临近春节,气温越是逼人的寒凉。
那辆马车混在浩荡的人群之中,渐行渐远,最后变成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消失在拐角处。
席苍收回视线,漫步下了城楼,他避开人群,来到一间小屋,说道,“她过来了。”
“上钩了?”
“应是。”
司宇珩将炭火丢进炉子里,说道,“若是陆心水不在她手上呢?或者说,陆心水已经出了城?”
给薛依娴易容的那个人技术有多么高超,自然不必说,所以陆心水也又可能用同样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京城。
席苍只思考了片刻,就下了定论。
“不会的。”他笃定的说道,“我知道陆心水,她如果得知自己兄长在京中,仍处在水深火热这种,绝对不会离开的,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他救出来。况且……”他低声的透露说道,“她没有找到我,是不会离开的。”
“哦?”司宇珩意有所指的笑了笑,声音低沉而暧昧,道,“难道另有隐情?”
席苍脸上的不自在更盛,有短暂的片刻,他后悔自己不该这么说出来。
他竟然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喜欢,这该是件多么可耻的事情!
司宇珩盯着他看了片刻,缓慢的道,“那本宫认为,让你挂在城墙,兴许会比陆景丰有用。”
“必要的话,属下愿意做出这种牺牲,只是就目前来看,还是让陆景丰挂着,意义更大一些,一来可以彻底摧毁陆家的声誉,方才殿下也已经看到,百姓们对陆景丰与陆家有多么憎恶,二来殿下不是还怀疑陆廷野还活着吗?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不会对自己的手足兄弟这般处境无动于衷的,他一定会想办法救下来他。”
“这些都是次要的。本宫只好奇一件事。”司宇珩慢条斯理,却又阴涔涔的道,“不知道我那傻傻的五弟,这次会不会再度忍不住拔刀相助呢?”
“五皇子的所作所为,的确惹人生疑。”席苍说道,“若是这次再出手,恐怕就说不通了,陆心水的事情上,可以说他是心血来潮为美人,这件事……”
他心头莫名的浮现出某种猜测,而这种猜测,让他感到十分不安。
“怎么了?”司宇珩言简意赅的道,“有什么话,直说!”
“殿下……”席苍慢慢的镇定下来,措辞准确的道,“五皇子为什么会救陆家的人?他究竟想做什么?还是说,他与陆家的人,比如那个至今下落不明的陆廷野达成了什么交易?”
“这正是本宫所忧虑的。只是如今我们所能得知的太少,如今的突破点就在陆景丰,盯紧他,别让他死了。”他起身离开之前,说道,“再掉一会儿就把他放下来,别冻死了。”
月亮出来之前,浑身是血的陆景丰被人放下来。
他浑身冻的僵硬,兴许不仅仅是因为冻的,长时间的捆绑束缚,令他不得已保持同个姿势。
士兵们对他很粗鲁,毕竟是倒台陆家的人,早晚都是要死,何必像以前那么客气?
他们把他推进了一间小房,房子里面霉味儿很重,呛的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娇贵什么?还当自己是以前的公子哥呢?”
左右两个士兵,连推带踹的将他弄进去,准备关门之际,不知何时旁边来了个戴面具的人。
士兵二人见状,忙不迭的行礼。
戴面具的人懒懒的点了点头,摆摆手,士兵不约而同小心翼翼的连忙离开。
陆景丰仰头看着他,片刻后,又低下头。
席苍处在黑暗中,背后是万丈光。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这个陆家最不成器最不中用的儿子,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陆钏海花大力气培养的,到头来就是个不成器的废物。
陆廷野好歹还能在军营中建功立业,而陆景丰呢?整日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吃喝玩乐。
明明他这么优秀的儿子,就在眼前,明明他母亲那么优秀的女人,足够与他相配。
陆钏海凭什么,凭什么不认他的母亲,凭什么不认他!
他真心觉得陆钏海死的太便宜了,他就应该等等再动手,等他到了京城再动手。
应该让他亲眼看看,他偏爱的儿子有多么的无能!而他作为他从小就不要的儿子,有多么出色!
陆钏海死的太早了,现在只是想象着他那副难以置信到发癫的表情,他就觉得畅快!
他应该亲眼见识见识的!
席苍情绪兴奋,他缓缓走进来,看着苟延残喘像是随时都会嗝屁的陆景丰,轻蔑的笑了笑。
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提起脚在他身上踩了踩。
陆景丰拧眉,发出低低的呻吟。
他加大力气,故意踩在伤口上,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开始慢慢的往外淌。
陆景丰倒抽了口冷气,就在席苍以为他会求饶的时候,他忽然笑了出声。
他笑的畅快,笑的凄厉,屋外的风仿佛有所感应,刮的更猛烈,门窗都在框框作响。
席苍想要问他发什么疯,但是担心自己一出声,就会被听出来,几度欲言又止。
他静静的等着,哪知他笑起来没完,他听得烦躁无比,转身就往外走。
“席苍。”身后人忽然开口,声音沙哑,“你怎么对我都没关系,但是别伤了阿芷的心。”
席苍的脚步顿了顿,他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样,半晌才偏过头来。
他将那张面具缓缓摘下,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陆景丰浑身都在疼,方才重新崩开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流血。
他在黑暗中,用手按压着摸黑止血,动作虽然缓慢迟滞,但是却从不出错。
“我在大牢里面,听说你不见了。”他笑了笑,“便有所猜测。”
“你是如何认出来我的。”席苍执着的发问。
“很好认啊。”陆景丰扬了扬眉,“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有个胎记吗?”
席苍真的不知,他的身体上干干净净,若是有胎记,怎么会不清楚?
陆景丰猜出他的疑惑,说道,“你左耳后面,有一个米粒大的黑痣。你自然是看不到的,我能够看得到,且我一直都知道你的身份。”
席苍下意识的后退了步。
“爹爹兴许没注意,我知道,你还记得你和你的母亲跪在陆家门口时候发生过的事情吗?”陆景丰有意提醒他,说道,“那段时间下了大雪,我和朋友们出门玩耍,玩雪滑冰之类的,当时府门口滑出来一条长长的冰道,我摔倒了,恰好就压在你身上,有印象吗?”
席苍略感到惊讶。
他知道这件事。
只是当时压在自己身上的富贵公子,是个小胖子,哪里都是胖嘟嘟的,而他进到陆府时,陆景丰已经相当抽条挺拔了,全然没有半分过去的样子,故而他从来没有将那个小胖子与陆景丰联系到一起。
陆景丰不以为意的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从你身上爬起来时,就看到了你的那个胎记,后来再次见到你时,你已经成了父亲中意的有心培养的家丁。若是我当时就猜出你的意图,不,若是我在后来得知你的意图时,就拆穿你,兴许陆家就不会有现在这个下场了,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