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陶老这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也不是白白活这么多年的，他把几个人的想法和心思看得很清楚。
  他承认这几位年轻人都很有才华，只要肯努力、下功夫钻研，将来的成就不可估量。
  他这次挑选他们，一方面是培养几个资历、悟性好的弟子。
  陶思温更偏爱国外建筑，对国内建筑也仅仅是关注和学习，重心还是设计国外的作品。陶老担心自己的技艺无人传承，又不想强制扭转孙子的兴趣、爱好，才挑选了几个年轻人。
  这样既能传承技艺，又能让陶思温培养个自己人的同伴，能互相取长补短。
  就目前看来，陆一语的态度和耐性不错。
  她的资历在几个人当中算中等，不突出但也不是最差的。
  几个优秀的人的差距也并不大，好好培养也不是出不来。
  因此，陶老在不动声色间，其实已经做了他的决定。
  陶老招了招手，“小陆，你这几天有空的话也画一稿图纸，我看看手感。”
  “好的。”陆一语没想到陶老会跟她说这个。
  她对这个项目自己能动手画图还真不抱什么期待，没想到项目进展到这个程度之后，她居然还有机会画图。
  其他几个人闻言均不解地看向陶老。
  陶老解释道：“小陆之前忙其他事，不想给她增加压力。现在她忙完了，也该回归本职工作。”
  “好的。我尽力。”
  陶老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陶思温看到陆一语转头又去跟几个工人交流去了，颇有些不解，“爷爷，你确定要让她画最终方案？她态度是不错，但目前她只着眼于小地方，没有全局观，这样的人做出来的方案细节精彩，整体很失分。”
  “年轻设计师设计的作品出现问题并不可怕，重要的是她愿不愿意学习。另外，她的设计长处跟你的正好互补，她前后两次设计苏园的项目，短短几个月时间两份设计有如此大的转变和进步，很难得。”
  陶思温闻言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也很佩服。
  因为他不确定他跟陆一语调换位置，他能不能有如此大的进步和改变。
  陶老话说到这里，也就没再说了。
  对晚辈的提点要适可而止，说太过只会让晚辈没有自信和烦躁。
  陶思温走出厂房后，目光落到陆一语的身上。
  他不明白，陆一语这样的人怎么会跟霍家搭上关系。
  如果陆一语没有霍予沉在后面撑腰，爷爷会不会对陆一语刮目相看？
  陆一语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扭头看了一下，发现是陶思，朝她笑了笑，“你好。”
  陶思温走到陆一语旁边，“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就是发现每个行业都特别有意思。”陆一语笑道，“刚才跟工人们聊砖，他说他会做八十种不同硬度、湿度不同的砖，适用各种不同的环境和建筑类似。我以前对这方面了解得少，越跟他们交流，越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
  “你最近都跟他们学这些东西？”
  “也不全是。我也想看看我们这个行业的上下游的情况，尤其是施工材料方面的东西，我想有比较系统的了解，这样能打开不少新思路。”陆一语说完认真问道：“我这个方法有点笨，在没有找到更好的方法之前，我就暂时用它，以后有更合适的办法再换。”
  “你倒是很坦诚，不怕别人学了你的方法吗？”
  “这些知识和经验只要多跟周围的人多交流就会知道的，我也许会因为这些本该是共享的知识而有其他的收获。”陆一语笑道。
  陶思温眯眼看着在阳光下的露出轻浅笑容的陆一语，发现这个女人突然很耐看、很舒服。
  陆一语见陶思温没再说话，便转头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对于厂房和主街的改造，她之前看过几个人的设计方案觉得挺好的，是目前市面上最常用的建筑元素和风格，是能在短时间内把项目炒热的方案。
  但他们忘了，目前这个元素本身就带了一定的炒作性和传播性，不需要刻意往时下的流行风格或元素靠拢。
  换句话说，这个项目本身就会成为一种潮流，而非迎合潮流。
  陶老的名头和怀旧、致敬的词打出去后，就会吸引来大量的同行或游客。
  这个项目最棘手的是它的可持续性盈利，陶老他们不愿意让专业的营销团队加入这个项目，不知道是为了保证项目的统一性还是在培养他们这几个设计师的全局观和把控能力。
  到目前为止，这个项目除了他们几个主导的人之外就剩下专业干活的施工团队，陆一语也是有些看不懂了。
  陆一语虽然看不懂，但不影响她自己琢磨。
  每当这种时候，她都格外感谢当年在秦总手下时什么都得干的日子，让她再次面对一个下属都没有的阶段时，她还没有手忙脚乱的感觉，依旧能按照她之前的规划走。
  ……
  陆一语在厂房忙了一天之后，回到家草草吃了饭，洗个澡就开始画设计图。
  面对已有的大布局和大基调，她能做的改动并不多，只在各个街区或小店、厂房间做了间隔，让整体的格调看起来高级一些。
  这些小改变还是跟黎响学到的，黎响的美术功底和审美非常好，之前跟他合作雕花的时候就领略到了。
  而那个大男孩儿平时满嘴跑火车，聊到他的专业时却特别踏实和认真，连用的词都格外的慎重。
  陆一语画了四个小时，保存完之后，去热了杯牛奶。
  然后，到阳台上看夜景放松眼睛。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陆一语走回书房，发现是个陌生人的号码。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接听，“喂，你好。”
  “一语，我是莫阿姨。”莫殷雪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莫、莫阿姨？”陆一语差点咬到舌头。
  真是打死她，她都没想过莫殷雪会给她打电话。
  “我给你打电话有这么惊讶吗？”莫殷雪爽朗的笑道，“我是问予沉要的，见跟你聊得还挺投缘，想跟你聊聊天。”
  陆一语暗自松了口气，坐到书房的小沙发里，放松地靠坐着，“您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