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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1点。
  于霞下夜班，从医院住院部的侧门走出来。
  正想用手机叫辆网约车，忽听某处响起一声有点儿轻浮随意地：“嘿？”
  抬起头，少年站在马路对面，穿一件黑色的羽绒外套，黑色的叠领毛衣，黑色的牛仔裤和黑色的磨砂牛皮靴。
  这片是老街区了，马路是早晚高峰必堵的两车道。
  周围只有四五层高的步梯房，大多租给住院的病患家属。
  正对人行道的一楼开了一串儿的小卖部、早餐店，白天人来人往相当热闹，一到晚上，尤其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闭门休息，悄无人声，路灯坏了也没人管，许久才有一两辆车经过。
  环境是有点儿渗人的。
  贺敬铭冲女人扬了扬下巴，咧嘴笑：“回家啊？要不要一起？”
  正好顺路！
  于霞穿过马路来到少年面前：“不是让你别来了么，打个车十分钟就到家了。”
  车送去保养了，今天的情况只是偶然。
  少年面露不快，左右看了看：“鬼影都没半个，同事看见就说我是你大侄子，暂住在你家。”
  他侧身把背在身后沉甸甸的书包露出来：“ 成绩太差，在附近上突击补习班，苦学到现在，和你一起回家，没毛病吧？”
  借口想好了，道具也带来了，他就想接老婆下夜班，没有别的坏心思。
  于霞拗不过他：“吃红油抄手去？”
  少年双手扣着书包带，左顾右盼，一脸犹豫：“家里管得严，口袋里没钱了……”
  想去，奈何囊中羞涩，去不起。
  于霞把沉甸甸的挎包塞他怀里，伸展手臂挂他肩上，还用力压着，特别霸气的揽着他走：“阿姨请你！”
  *
  老店开在深巷里，店面不大，丈夫负责和面、包抄手，妻子在热锅前下煮装碗。
  四方小桌和小板凳得摆在巷道上，每张桌子上都有二维码，食客来了，口头点餐，扫码付款。
  小生意维系了十几年，供出两个名校大学生。
  现在孩子们都毕业成家了，老两口还坚持摆夜摊，闲不下来。
  于霞常和同事一起光顾，今天突然带来一个大小子，老板娘可劲儿好奇：“谁家的小伙子，长得真俊！怎么这么晚了还背着书包呢？才下补习班呐？”
  老板搭腔道：“现在读书越来越苦了。”
  “那没办法。”于霞坐下点了两碗红油抄手，用手机扫码，间隙，瞅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小丈夫，憋着坏笑，“这小子成绩太烂，爸妈又没时间管，既然送到我这儿来，不得尽心尽力。”
  老板又问：“亲戚家的？”
  “是啊。”于霞的戏特别自然，“二伯家的，原先在帝都最好的中学，不好好学习，还早恋！成绩一落千丈，哎……”
  说到末尾，她摇头，唉声叹气。
  老板和老板娘相视一眼，自动脑补后面的剧情：为了断绝小子早恋的念头，家里不得不棒打鸳鸯，把人送到江城亲戚家，考不好就别回来了！
  身为实验一中高二知名的年级第一，贺宇晟同学笑笑不说话。
  片刻，老板娘将两碗红油抄手端上来，他那碗还多煮了五个：“多吃点儿，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了再谈恋爱，不然让小姑娘跟着你吃苦，你舍得呀？”
  贺同学老实点头，安静吃抄手，做出一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励志考清北的模样。
  于霞笑得肩膀打颤。
  吃完宵夜，于霞又买了两斤包好的抄手，拿回家放冷冻柜里，女儿和大侄子想吃可以随时煮。
  老板娘送了她一大罐秘制红油，吃完了再来拿！
  还问她丈夫在不在家，什么时候退伍啊，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带两个孩子，很辛苦吧。
  于霞还没回答呢，老板把老板娘摁住了。
  就属你问题多，客人多半都是被你问跑的，于医生，有空记得常来光顾！
  走出巷子。
  于霞贺敬铭齐齐止步，看向对方。
  少年表情玩味：“涮得开心么？”
  女人笑容满面地反问：“什么时候退伍？”
  “现在退，就地退。”少年举目眺望着这片老城区，“明天早起找个离家近的工地，我去搬砖，不能让老婆孩子跟着我吃苦。”
  “行啦，你在部队干到八十我都没意见！”
  一名作战经验丰富的老特，那可是部队最宝贵的资源。
  于霞能不支持？
  军人家属的自觉！
  *
  第二天天还没亮，老贺就掐着点儿起来给女儿煮抄手了。
  贺晓晓也是按时起床的，往餐桌前一坐，熊猫眼直勾勾的望着对面的17岁的亲爹：“早啊，爸。”
  再低头看了眼早就准备好的早餐。
  “红油抄手？”
  第93章 你不在，一切都很愉快……
  女儿显而易见的不对劲！
  鉴于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老贺选择按兵不动，持续观察。
  吃完早餐，父女两背着书包去上学。
  最近上学路上都在练短语, 老贺说中文, 贺晓晓回英文。
  她语感是不错的，语法方面活学活用, 就是词汇量少，短语背不全，同样的问题还出现在语文背诵上。
  老贺也搞不明白，宝贝女儿到底是没用心背, 还是记忆力天生不行？
  这一个多月来，家里核桃没断过，每个周末都会变着花样儿做条鱼给她补。
  学校里，贺同学对小贺同学实行的是越收越紧的政策, 自习课带着写作业, 哪里不会教哪里，学习小技巧毫无保留统统传授, 举一反三的教，爸爸就是你行走的人肉学习机, 私享版！
  贺敬铭自己有体会，国庆节以后，女儿对学习这件事明显积极了很多。
  平时下晚自习回到家, 她基本还要在卧室里学到11、12点。
  期中考固然没难度, 但全年级考一样的卷子，晓晓能考到376名，相较开学摸底测试的600多名，提升相当明显。
  所以期末考……
  应该没问题吧？
  昨天在家楼下, 贺敬铭给于霞立了军令状，要是期末考女儿没进年级前两百，他就得降级给老婆当孙子了。
  孩子的学业压力，就这样加倍落在他这个老父亲的肩上。
  原本按照贺敬铭的思路，最后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女儿突击冲刺一下，年级前两百是没问题的。
  结果清早起来，整个人状态都不对了？
  要说是在沈小弟的生日派对上发生了什么，昨晚回来的时候人又好好的。
  到底怎么回事儿？
  另一边，贺晓晓还持续被‘沈白和秦慕白是同一个人’的事实震撼着。
  归根结底还是记性太差，要是她能一直记住秦慕白这个名字，现在也不会感到那么别扭，以及一点点的……歉意。
  父女两就这么各怀心思，一问一答——
  “总之，简言之。”
  “in a word.”
  “大量的，充足的，相当多的。”
  “plenty of.”
  “视为当然，想必是。”
  老贺问到这里，贺晓晓驻足，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认为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不把什么当回事的。”老贺又重复了一遍，“take for什么？你仔细想想。”
  贺晓晓死活想不起后面那个单词，看来要多吃几个核桃了！
  沈白忽然从两人身后冒出来：“take for granted，高三的短语，你现在拿来考她会不会急了点？”
  老贺微愣：“高三的？”
  贺晓晓咬着嘴，拧着眉心，被为难得想哭。
  不是她记性差，是她没学过！
  今天降温了，空气里像是掺了细碎的冰渣子，放肆往皮肤骨肉里渗。
  沈白被冻得鼻尖发红，呼着雾气看向委屈巴巴的前同桌，笑了下：“早？”
  贺晓晓蔫儿了吧唧的望他一眼，长得可真帅，身材也好，高高瘦瘦的，和印象中送她卡片的小胖子，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还早呢……
  高一做了整年的同桌，高二上学期都快结束了，直到昨天我才想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里早了？
  面前这个人长得真的太有欺/诈性，看着就像从小帅到大的，中间那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