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下了,龙烈血和隋云都下了车,开车的那位上校故意落后几步走在了龙烈血和隋云的后面,跟在龙烈血他们车后的那两辆车也远远的停下了,上面下来的几位身着便装的男人又远远的跟在那位上校的身后。
隋云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儿了,这个村庄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诡异,一路行来,居然连猫都没有看到一只,更不用说人了。
村子里的道路很整洁,没有什么杂物,不知道是不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们的习惯,在村中的那些土墙上,种满了仙人掌,偶尔经过几户人家,那几户人家都屋门大开,里面却空空荡荡,堂屋里积起了灰,屋檐上长出了草,有风吹过的时候,那些老朽的木门就“咯吱”“咯吱”的在晃荡着。
这个地方,让隋云想起了数年前他到乌克兰参观小城罗斯卡亚的情景,那个小城,因为切尔诺贝利的灾难,现在已经是一座鬼城,整个城市看不到一个人,阴森森的,让人毛骨悚然。
隋云和龙烈血都没有说话,一直到两人穿过这个诡异的村庄,爬上一处高地的时候,龙烈血才开了口。
这处高地正对着南边,视野极其开阔,站在那里,山下的城镇清晰可见,更远的地方,一条蜿蜒的河流从山林间幽静的淌过,像少女柔柔的腰枝。
有风吹来,送来了一些生气,那个阴郁诡异的村子所带给两人的压抑被吹散了不少。
龙烈血把自己的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落在隋云的脸上,“你知道那个村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吗?”
隋云很干脆,他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一件事,你把我们带来这里,绝不会是仅仅为了告诉我这个村子的历史才来的。”隋云咪起了眼睛,这个动作让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他看着龙烈血,锐利的目光中饱含了几分责怪,“你又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在走钢丝,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龙烈血笑了笑,“我知道,从我来到金三角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不过再危险的钢丝,也总要有人去走吧,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隋云暗暗叹了一口气,“从你建立金殿护卫军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明白,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共和国是不会纵容它底下的一个军人到别国的领土上去建立武装的,无论这样的武装是什么性质的,也无论这样的国家和我们是友是敌,在政治上,这样的行为只能有一种解释,而这样的解释,对共和国来说,是永远也不能够承受的。你现在是在赌博,如果你死在这里,你知道你的结局是什么吗?除了一个秘密的,小范围内的追悼会,你甚至不能得到一个军人应该享有的,体面的葬礼,国旗不会盖在你的尸体上,你会死得默默无闻,一文不值,没有人会为你掉一滴眼泪,更没有人会记得你做过些什么,就连你的名字,也不会出现在任何公开的资料上,没有人会承认你是一名共和国的军人。”
“我知道!”龙烈血的回答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隋云的语气之中已经有了一丝怒气,他用一只手指着龙烈血,“我说过,权力就是一切,但为了权力,你真的能舍弃一切吗?”
“不!”龙烈血坚定的看着隋云,没有丝毫的退让,“我今天之所以带你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国家需要我,所以我才在这里?”
“国家需要你?”
“是的,国家需要我!”龙烈血转过了身子,“看看这个村子,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鬼蜮吗?就因为一样东西——毒品!从金三角过来的毒品席卷了这个地方,然后把这个原本热闹的村庄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里的年轻人一个个吸上了毒,然后一个个死去,这里的老人只能无奈的看着村子里的年轻人一个个死去,这个村子延续的希望一步步断绝,到最后,这个村子只剩下老人,当最后一个老人死去的时候,这个村子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每间屋都空了,因为害怕,甚至没有一个人再敢到这里来。这样的村庄,在这里,绝对不止一个。每年从金三角北上流入国内的毒品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又让多少忠诚的战士倒在抗击毒品的第一线,造成多少严重的社会问题?如果能有机会掐住金三角毒品的源头,堵住其毒品北上的大门,我的这一点付出又算什么?别人了不了解又有什么关系?在金三角,共和国需要在国门之外放上一条看门的恶狗!”龙烈血指着自己的鼻子,“而我,就愿意在这里做那只为共和国看门的恶狗!”
看着这个少年把自己比做狗,不知怎么的,隋云的心中滚过一道烫烫的东西。
“金殿护卫军的建立时机,可谓是百年难遇,错过这一次,以后就都不会再有了!”龙烈血放缓了语气。
前些日子,塔甸联邦政府军在瓦弄地区的演习最后演变为和瓦联军的军事摩擦,面临着政府军两个师的武装,整个瓦邦如临大敌,能调动的部队,基本上都被拉到了南边,就差把小孩也武装上了,即使这样,从军事实力上来说,政府军那边也还占据着一定的优势,瓦联军这边的军事压力可想而知。
而在孟固,刚刚把孟固打下来的王灿光还来不及歇一口气,杨致勋躲在哪里都还没找出来呢,发生在孟固的大规模的骚乱和针对敢猛独立军的层出不穷的袭击事件立刻又让王灿光把神经绷紧了。孟固骚乱的原因在于当地的一堆富人指责敢猛独立军有计划,有组织的洗劫了他们的财产,敢猛独立军虽然否认了指责,但很多地方又难以自圆其说,前言不搭后语的,开始的时候他们说自己在宵禁,外面的人很难进得来,那既然是这样,那又怎么解释在一个晚上,孟固的十多位富人在家里遭洗劫的事,那些入室的强盗,虽然穿得五花八门,但一看就是军人,组织性和纪律性都很强,哪能是一般的蟊贼。如果不是敢猛独立军监守自盗,很难相信有这样一伙人在天黑后可以像如入无人之境一样在一个晚上连续洗劫敢猛的十多位富人。再退一万步来说,如果没有敢猛独立军的配合,那些人洗劫得到的钱财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就算用卡车拉,两辆卡车也未必能拉得完,那些人又是怎么把那些钱弄出孟固的?莫非他们是神仙不成?
面对众多的指责,敢猛独立军百口莫辩,后来敢猛独立军改了口,声称他们虽然实行了宵禁,但不排除有人能潜入孟固的可能。这样的解释,无疑是最蹩脚的理由,孟固很多人的怒火彻底的被激怒了。
既然敢猛独立军象强盗一样,富人们连自己的财产都保不住了,那也就没有必要再来装孙子了,大家拿起枪,干他娘的。敢猛独立军的行为已经踏破了所有的底线,本来你把孟固打下来,把杨致勋赶走,我也没什么意见,只不过是换个人做皇帝罢了,穷人依旧是穷人,富人依旧是富人,大家相安无事,可你要把事做绝,那也别怪我们拿起枪来造你的反了。
事情搞到后来,越搞越大,孟固的局势也越发的混乱,就连敢猛独立军内部,也有人开始怀疑是不是有“兄弟部队”在偷腥了,虽然后来王灿光已经宣布会着手调查这件事,但孟固的局势,到现在,也没有半点缓和下来的迹象。
正是在敢猛独立军和瓦联军要命的这种时候,金殿护卫军横空出世,在占据了鹰巢山之后,短短几日,就迅速的膨胀了起来,那些从孟固流窜出来的败兵们,在山林里啃了一段时间的草根之后,听说有人在金殿招兵,而且条件还不错,一个个都蜂拥而至。当时的敢猛独立军和瓦联军虽然听到了消息,但在各自一身乱麻的情况下,也根本没有能力来干预发生在金殿的那些事,如果是在平时,只要他们中的任何一方能空得出手来,金殿护卫军的成立与扩军,绝对只会胎死腹中。
龙烈血抓住了这一个百年难遇的时机,从金殿护卫军成立的那一刻起,在金三角的舞台上,必然要多出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隋云自然明白这样一支武装在金三角所能起到的作用,要不然,那些老总们也不会在昨晚饭都不吃,吵吵闹闹的开了几个小时的会,他今天也不会来这里了。
但要真正让金殿护卫军成为一头共和国栓在国门外的恶犬,成为zh国在这个地区发挥影响力的重要力量,成为一只不是共和国军队的共和国军队,所有人都知道,这可不是在离金三角上万里外开两个会,分析点材料,再下个命令就能做得到的,就算龙牙是共和国的军人也不行。
从瑞江发来的那份报告,与其说是报告,还不如说是诱饵——龙烈血抛出的诱饵,一个让人不能拒绝的诱饵!
龙烈血抛出了诱饵,在等着别人来和他讲条件,于是,隋云和总参的一位上校来了。
隋云很清楚,他这次来,说得实在一点,其实就是和龙烈血来做生意的,这笔生意不能不做。
“你有什么条件?”隋云问得直截了当,他看着龙烈血,觉得没有必要在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军人面前说其他的那些废话。
“我的条件有三个!”龙烈血也不客气。
隋云的眉毛扬了扬!
“金殿护卫军刚刚成立,但各方面条件都很艰苦,各种物资也极度匮乏,在面临着瓦联军和敢猛独立军联手封锁的可能状态下,说真的,我们想要有所发展是十分困难的,别人只要把各种物资禁止输入进来,凭金殿那一个小镇,不可能养得起鹰巢山上那千把号人,到那时,我们真的穷得只剩下钱了。因此,我的第一个条件,是要求向我们开放山底下的翠町口岸!”龙烈血用手指着山下的那一片城镇,“翠町与金殿之间就隔着一条翠町河,河那边就是鹰巢山,在以前,因为毒品的问题,两边的边界都是封闭的,河这边是我们的边防武警,河那边就是一伙什么都干的占山为王的草寇,现在,在我保证毒品不会从金殿流入到国内的前提下,在金殿护卫军成为对面那块土地的实际统治者的时候,我希望上面能把翠町列为开放口岸,允许翠町与金殿实现自由的商品和人员流通!”
隋云沉吟了一下,“你的这个条件不算过分,不过涉及到口岸开放的事,我现在也无法答应你,不过我估计这个问题不是太大。你的第二个条件呢?”
“如果可能,我希望金殿护卫军能与国内负责兵器进出口的公司达成一个商业协议,让我们能够购从合法渠道买到国内的军火。”
隋云皱了皱眉头,然后摇了摇头,“这个没有可能,我现在就可以回复你,zh国的军火生意只能是国家对国家的,名义上,金殿属于塔殿联邦,金殿护卫军只属于地方政权,我们不能绕过一个国家的合法政府,然后和这个国家的地方政权做军火买卖,这是原则性问题,我们在国际上一直反对这种做法,现在我们自己要做,这不是打自己的嘴巴吗?这是政治,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你的第三个条件?”
这个本就在龙烈血的预料之内,他原本抱着万一的希望,却没想到隋云当场就回绝了,龙烈血只考虑了两秒钟,就决定把这个条件放过,军火是一个大问题,如果能与国内合作,那自然是不错的选择,但既然无法达成,那国内也不会是金殿护卫军的唯一选择,这个问题,只有等以后再说了。
龙烈血想了想,说出了第三个条件,“金殿护卫军现在的骨干军官以及人才都十分缺乏,我自己想培养,但一个人却有些力不从心,因此,我的第三个条件,就是要人!”
隋云笑了笑,“没问题!”
这个条件,就算龙烈血不说出来,他也会自己提出来的,因此隋云答应得很大方,这个条件若能达成,他来到这里的目的也就差不多算完成了一半了,但龙烈血的下一句话却让隋云轻松的笑容消失了。
“我需要的是‘腾龙计划’培养出来的,现在正在做社会适应性心理治疗的那些人!”
“你需要他们?”
“真正的战士,就应该在战场上和军队里体现自己的价值,如果他们真的被那个狗屁的社会适应性心理治疗磨去了所有的棱角和锋芒,那他们,也就失去了作为最优秀军人的资格,优秀的军人就应该是一把绝世之剑,我们为什么非要把宝剑的锋口磨平,把它的光辉掩盖,非要让那些绝世之剑与一堆破铜烂铁为伍呢?别人把握不了他们,那就把他们送到我这里来吧,这里正是男儿纵横,宝剑饮血的沙场!”
龙烈血此刻眼中的热切与光彩,是隋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这个要求出乎了隋云的意料,也是隋云在这里无法答应龙烈血的。
见隋云在思考,龙烈血抛出了他准备已久的超级“核弹”,龙烈血最初把自己的这个构想与曾醉说的时候,曾醉愣了半天,自己不知盘算了多久,然后就像见鬼一样的看着龙烈血,瞪大了眼睛,说了一句评价龙烈血话,“可能圣经中所有的魔鬼加起来,都不及你一半的可怕,你说的那个东西,要是你真的能做到,那简直是最可怕,最难以抵挡的战略级武器!”
“要是他们能来,我将用一件武器和上面交换。”
听龙烈血这么说,刚刚有些严肃的隋云反而到笑了起来,“你能用什么武器来交换?手枪还是大炮?就算是核武器,我们的核武库里现在堆着的那些东西估计一二十年内也用不完。”
“它不是核武器,但却比核武器更可怕,它除了杀人于无形之外,还能对与你敌对的国家进行全方位的打击!从肉体到精神,从社会领域到经济领域,它将摧毁一个国家赖以发展延续的根基。”
要不是说这话的是龙烈血,隋云准以为是谁在和他开玩笑,但看龙烈血的样子,却不是在开玩笑。
“世界上有这样的武器吗?”隋云问。
龙烈血指着他和隋云走过的那个诡异的无人山村,“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一道灵光从隋云的脑袋里面闪过,隋云的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他的声音也颤抖了“你……是说……”
“如果有人能控制住金三角毒源的50%以上,然后有针对性地对一个国家或地区实施毒品倾销,五到十年之后,你说那个国家会是一幅什么模样?”
想到那样的情景,隋云的脸色有一点发白,一股寒意一瞬间从脚底冲到了他的脑门,同时,作为一个军人,在寒意过后,狂热的鲜血涌进了他的心脏,在心脏将那些血液压迫到他的脑袋上的时候,隋运的脸色,有了一股淡淡的红晕……
“150年前,当外国人的军舰护送着鸦片贩子的商船在我们的港口靠岸的时候,他们已经用这样的武器对我们的国家实施了一次打击,那次的打击,一直到今天,其后果还没有完全消除。今天,在我看来,是我们将那件已经升级过的战略武器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了,作为一个军人,我可以穷凶极恶,把任何的道德正义的标准都踩在脚下,但我不允许其他人在我们的国土上再穷凶极恶一回!”龙烈血看着隋云,“为了让我穷凶极恶一回,请把那些绝世之剑交给我吧!”
……
隋云走了,在当天就走了,在上飞机的时候,考虑到在将来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两父子都没有机会见面了,他问龙烈血,有没有什么话要让他带给龙悍的,龙烈血想了想,问身旁的人要过一张纸,没有笔,他咬开了自己的手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把纸折起来交给了隋云。
飞机已经穿梭在云层之上了,隋运还没有从这次瑞江之行的兴奋与震撼中恢复过来,也许是出于一点好奇,他把龙烈血要他带给龙悍的那张纸拿了出来,打开。
纸上只有八个字,如八条苍劲的血龙在凌空飞舞——
“为国尽忠,百死不悔”
《雪洗天下》第四部 血海龙腾之一将倾国——完
请大家继续关注本书的第五部——《烈血挥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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