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等苏格拉底·奥纳西斯进了电梯，成默拉着颜亦童跑向了墙边的楼梯位置，开始用“七罪宗”切盖板门的锁扣。
  “我们去哪里找我哥哥他们？”颜亦童站在成默身旁小声问。
  “一、二、三层，反正‘冬宫’又不大，找起来应该很容易。”成默回答道。
  “哦。”颜亦童说，“我们运气真好，没想到还碰到了你丈人佬。”
  “运气好吗？”成默细想了一下，“应该没什么运气成分。冬宫一共三十三层，首先排除掉作为休眠仓仓库的第二十到第十层，然后排除掉最上面三层和最下面三层，再排除掉宿舍五层，以及我们去过的二十九楼，那么还剩下的就只有十一层楼了，我开始乘坐电梯时有注意到，按键磨损程度最低的就是五楼，那么就说明五楼使用的是最少的，在这样一栋全封闭的大楼里，使用次数最少的，十有八九是通向外界的楼层。因此一开始我们找到五楼就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未必能碰到我老丈人。但其实碰到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毕竟他既然选择了利用我们打掩护，想要离开‘冬宫’大概率就只有这一条路，我肯定会在八点之前找到这里，看到那两个死去的守卫，不管他当时在不在五楼，我都会守株待兔……”
  “啊！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为什么我就看不到那么多东西？”颜亦童有些沮丧的说。
  成默收起了“七罪宗”，拉起了盖板门，“只要细心观察，找到一切能够利用的细节，就可以做到。”
  “搞不来，搞不来，”颜亦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就是个笨蛋……”
  成默笑了一下，随即趴在地板上探头朝四楼看，走廊的一侧全都是小门，看上去像是宿舍或者办公室。监听了十多秒，没有听到声音，他便对颜亦童说道，“你先下去，我关门。”
  颜亦童点头，松开握在手中的枪，顺着楼梯爬了下去。
  成默也跟着下了四楼，先是把四楼最靠近安全楼梯的房间门打开，朝里面看了一眼，是个比较豪华的单人间，心想：“果然四楼是比较核心的成员的住所……”
  叫颜亦童在房间里稍等，成默则把门虚掩着，依样画葫芦的把通向三楼的合金井盖门打开。在其间有脚步声响起时，成默就停止切割，躲进了房间内，幸运的是这间房的主人一直没有回来。
  等把锁扣切开，成默探身朝下望去，这一层没有乱七八糟的管线，密密麻麻立着的全是发着幽幽蓝光的黑色柜子，那些柜子都是超级计算机。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冬宫的数据中心了。
  成默招呼了颜亦童出来，将门拉好，便和颜亦童下到了三楼，进入了冬宫最“核心”的区域。
  超算中心安静异常，也不知道是谁的爱好，在机房中播放着宗教音乐，网络传输的信号指示灯在唱诗班的背景音乐映衬下不倦的闪烁，有趣的是头顶的钢构件全都是肃穆庄严的苏维埃风格，音乐和这种有点赛博朋克的建筑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感。像是在提醒着人类，信仰和科学，并不是总是对立和冲突，而相容之美更显珍贵。
  成默悄无声息的走出了计算机列阵，扭头向着应该是出口的方向看了过去，他猛的停住了脚步，阻止颜亦童走出来的同时祭出了“七罪宗”。
  和上面的楼层不一样，这一层现代感比较强，墙壁竟使用的不是合金，而是一整面本该透明的玻璃幕墙。
  之所以说是“本该”，那是因为现在这面玻璃幕墙已经被猩红的鲜血染的模糊不清。溅射的血点，拉成长条的手掌印，还有成片的血花，如同一幅残酷的抽象画展现在了成默的面前。
  他走到了玻璃幕墙边，将耳朵贴在上面倾听，除了音乐声，搜索不到任何声音。他走了几步，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比较干净的地方朝外望去，横着穿过电梯间的宽阔走廊里横七竖八的睡着十几具尸体。
  全都是割喉。
  那三个人的暴力程度有点超过他的想象，更叫他不解的是他们难道不害怕天选者？
  成默百思不得其解，滚动了一下喉头，走到了最前排的超级计算机后面，细声说道：“别害怕，别出声，跟着我走……”
  颜亦童点头。
  成默握住了颜亦童的手向外走去，在走出计算机列阵的瞬间，果然颜亦童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乖巧的跟着成默到了门口。
  因为门被尸体卡住的原因，成默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门推开。他带着颜亦童在三楼转了一圈，除了一走廊的尸体，没有发现颜复宁、零号和阿米迪欧，只能回到了安放超级计算机的厂房。
  切开了三楼的井盖门，成默小心翼翼的门拉了起来，还没有探头，他就看到了下方有个穿着克格勃工作服的男子睁着眼睛趴在桌子上，他面前的计算机还亮着，上面的画面是《侠盗猎车7》的单机游戏。
  他放弃了关井盖门的动作，对颜亦童做了下来的手势，率先爬了下去。转身成默就看见了对面墙壁是一整面液晶显示屏，大概有三十多块，有些清晰度还行，有些比较模糊，有些干脆已经不亮了。
  成默很快就在其中一个显示屏上看到了在三楼准备爬下来的颜亦童。他又搜寻了一遍没有看到一楼的画面，大概那些不亮的显示器可能就是监控的一楼。
  也没有二楼的画面，二楼是安全中心。
  二楼和三楼的数据中心格局一样，只有电梯间那里有两面不长的玻璃幕墙组成的走廊。不像上面的楼层都是“h”形的走廊，这里只有中间很宽的一横。
  成默深吸了一口气，血腥味塞满了鼻腔，他向着四面望去，安全中心没几个人，已经全都成了尸体。他们死的时候表情很安详，没有挣扎的痕迹，大概率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全都在全情投入的玩着电脑。
  等颜亦童下来，成默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二楼和一楼之间已经没有安全梯的井盖门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地狱中的奥菲欧（12）
  吸顶灯将安全中心照的雪白，一片又一片猩红的血迹在灯光下散发着铁锈味道，那红色是如此鲜艳，像是腐烂的樱桃。显示器的画面里偶尔有人影掠过，让安全中心多了一些诡秘的生气。
  成默将视线从颜亦童脚下平整光滑的地面收了回来，扫了眼趴在桌子上的那些尸体，心想：“就算这些人没有死，估计也很难发现他们逃了出来。”
  略作思考，成默走到了那个正在玩《侠盗猎车7》的男子身旁，他歪着头，一只手握着鼠标，一只手垂在桌子下。鲜血染红了键盘，宏大的音乐声中，血低落在地板上声音隐约可闻。成默低头看了眼男子脚下的一滩血，弯腰在他裤袋子里摸索了起来。
  “找什么？”颜亦童走了过来轻声问。
  “开启电梯的钥匙……”成默回答道，他在男子的上衣口袋里又掏了掏，“刚才我看见我丈人佬用过。”
  颜亦童看了眼玻璃门外的电梯，“没有设置安全梯？难道只能从电梯走？”
  “大概率是，反正先找到，我们随时都可以用。”成默说，“有备无患。”
  “我也来找！”
  颜亦童走向了对面的桌子，对面也趴着一个穿着克格勃制服的男子，大概是他死的太突然的缘故，眼睛还睁着的，那空洞的死鱼眼将颜亦童吓了一跳，又连忙跑回了成默身边，抓着了他的衣角。
  成默扭头看了颜亦童一眼，微笑了一下说道：“不用你帮忙。这里每个人都应该是有钥匙的和身份卡的，所以他肯定有。”
  “你看这个是不是……”颜亦童抬手指了指桌子上一个三层不锈钢置物架，上面放着一叠叠文件，中间的一层有两枚钥匙套在镰刀斧头旗帜的钥匙孔里，正压在一叠画着表格的白纸上。
  成默将钥匙拿了起来，其中一枚和老丈人使用的电梯钥匙一模一样，雕刻着钥匙齿的钥身只有普通钥匙的一半长。
  “是的。”成默将钥匙取出来，放进口袋，又将那叠画着表格的白纸从置物架中拿了起来，认真的看了看，很明显这是巡逻日志。不仅每一层楼都需要填写巡逻负责人的姓名和到达时间，监控中心也必须做记录。
  他随意的翻了翻，从日志上看，“冬宫”的防御还是很严格的，但实际效果好像并不怎么样，连老巢都被人端了，这着实有些讽刺。成默正准备将日志放回去，却发现日志有些奇怪，他又从头翻到尾，整本都是同一个笔迹，在监管人那一栏里的落款写的也是同一个人。
  “伊万·费多托维奇……”
  “怎么了？”颜亦童问。
  “还没有看出来有什么，但一件异常事件都没有发生过，我总觉得有点不对……”成默将那叠看完了的日志放了回去，刚准备把上面那叠日志也拿起来查看一下，却听见了电梯运作的声响。
  他警觉的抬起头，看向了玻璃门的那侧，拉着颜亦童立刻向着玻璃墙围成的电梯间的侧面跑了过去。找到一张没有人的办公桌，他将颜亦童塞了进去，自己则躲在椅子和桌子的拐角间，“有人来了，别说话……”
  躲在桌子里的颜亦童点头。
  成默屏住呼吸，祭出了“七罪宗”，很快就听到“叮”的一声响，接着是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和脚步声。
  “这个电梯无法通向1楼？”
  阿米迪欧的声音隔着玻璃幕墙响了起来。他们乘坐的是另一侧的电梯。
  “也许我们得乘坐那边那个电梯。又或者我们做错了什么步骤？”
  这是颜复宁的声音。
  “我不管那么多了，我受不了了！我得先去找双鞋子换上……”零号说，“这双鞋子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穿了。”
  “那你快点，我们时间有限，8点就到了换班的时间，我们还有四十分钟。”阿米迪欧说。
  “我知道。”零号瓮声瓮气的说，“不知道赛伦那边怎么样了。”
  “既然无线电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颜复宁说。
  “我去找鞋子。”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试看看这边这个电梯能不能下去？”阿米迪欧问。
  此时两个人的声音就在成默耳侧，很显然颜复宁和阿米迪欧已经走到了靠成默这边的电梯门口。
  成默害怕他们误会直接开枪射击，先将“七罪宗”撑成伞，才开口喊道：“颜复宁！阿米迪欧！”
  果然电梯间那边响起了拉枪栓的声音，成默不用看都知道有两杆枪隔着玻璃对准了他的方向。
  “是我，成默。”
  “你慢慢站起来。”颜复宁说道。
  成默举着双手从电脑椅后面站了起来，“真的是我。还有颜亦童。”
  阿米迪欧先放下了手中的冲锋枪，“你怎么下来了？上面能上去吗？”
  成默摇头，“上不去。”
  颜复宁并没有马上放下枪，而是问道：“我妹妹呢？”
  “铛！铛！铛！在这里！”颜亦童从桌子下面跳了出来，她的动作有点大，推动带滑轮的椅子撞向了背后的玻璃幕墙，“咚”的一声，玻璃震颤的“嗡、嗡、嗡”作响。
  “哒！哒！哒！”的枪声也跟着响了起来，被颜亦童吓了一跳的阿米迪欧举枪就射。瞬间透明的玻璃幕墙上就布满了弹孔，但没有一颗子弹射过来，全都镶嵌在了厚厚的玻璃上。
  成默还是下意识的将颜亦童扑倒在地，同时张开了“七罪宗”保护住了颜亦童和自己。
  “你疯了！”颜复宁怒吼道，他猛的推开了阿米迪欧，将举着枪的阿米迪欧推得撞在了电梯门上。
  “发生什么了？”另一侧传来了零号的询问。
  “抱歉，抱歉。我绝对不是故意的。”阿米迪欧满心歉疚的说，接着他对赤着脚冲进电梯间的零号说，“只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颜复宁没有理会阿米迪欧飞快的跑进了成默这一侧的安全中心，大喊道：“童童你没事吧？”
  转身颜复宁就看到了成默正将颜亦童压在地板上，两个人四目相对，颜亦童的眼波流转，双手搂着成默的脖子，成默的双手还放在颜亦童的胸前，像是正准备做某件事的前奏。
  颜复宁一把走到成默身边，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扯了起来，冷声说道：“离我妹妹远点。”
  “哥哥！”颜亦童从地板上坐了起来，瞪了颜复宁一眼，“你干什么？别人刚刚救了我！”
  和颜亦童说话，颜复宁的语气一下就软了，“他故意的，子弹根本就打不穿防弹玻璃……”
  成默没好气的说道：“我可不敢赌，子弹打不打的穿玻璃。”
  颜复宁低头瞧了眼成默手中已经凝结成棍状的“七罪宗”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
  成默懒得解释抵挡子弹要耗费能量，“你爱信不信……”
  “你们别吵了。”颜亦童站了起来拦在成默和颜复宁中间。
  “你们叽里呱啦的在吵什么啊！”阿米迪欧也从电梯间走了进来，“能不能说英文？要不法文也可以……”
  成默和颜复宁同时看向了阿米迪欧，摇了摇头异口同声的说道：“没什么。”接着两个人又互相对了一眼，又同步撇过头，宛若镜像。
  “嘻嘻！”颜亦童发出轻笑。
  “还真是默契啊！”阿米迪欧说。
  只有两个当事人眼神冷峻面无表情。
  零号好不容易找了一双合适的鞋子，走到了这边，拖了张椅子坐下，一边穿鞋一边问：“你上去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吗？”
  “在上面没有找到出去的路，但是在别的地方找到了。”成默沉声说，“我来找你们就是现在叫你们一起离开。”